(八十一)啞巴番外
清弦、清晟為一母同胞的兄弟,長得極像,若不是兩人性格迥異,恐怕連他們的父母都很難分辨清楚。
清弦喜靜,沉默寡言,平日裡只知道埋頭練劍。
清晟則不同,天生一副好玩的性子,成日裡貪玩偷跑出家,在外遊山玩水,偏偏父親對他,比起清弦更寵愛一些。不過兩兄弟感情甚好,對於父親的偏愛,清弦並不在意。
這日父親病重,恰巧清晟出門在外,唯清弦在側侍奉。
“弦兒,為父恐怕等不到晟兒回來了……身後瑣事從此就交給你和晟兒了。你來,為父有一物要交給你……”
當清晟收到父親病故的消息,趕回來時,父親已經入殮,心中從未有過的怨恨一閃而過,若不是哥哥清弦讓自己去請神醫莫季同,若不是神醫剛得了千金不肯前來,還推脫說父親重病藥石無用,或許父親還有得救,清晟也不至於趕不及見父親最後一面…….
跪在父親的靈位前,清弦拍了拍清晟的肩,以示安慰,也打斷了他的怨念,清晟心中為自己的怨恨自責,他怎麽會有這種念頭呢。
“父親走的很安詳,他希望看到你過的開心安康就好,不會怪你的。”
清晟跪在牌位前重重的的磕了三個頭,如今也只有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感情了。
“父親臨終前……將家主信物交予了我。”清弦神色平靜的說道。
清晟神情未被察覺的變了變。
清弦繼續道:“今後家中,就全指望你我兄弟二人來支撐了。”伸出手在二人之間,等著清晟的回復。
清晟整理好了情緒,收起剛才的悲傷,伸手握上清弦的手:“兩兄弟,一條心。”
處理好父親的後事,林家的人就上門拜訪了。說四家相聚時,清弦清晟皆未參加,父親便做主,為新任家主與林家長女定好了親事,清弦對此沒有異議,既然是父親定下的,娶誰都一樣。
林家長女林歆瑤,與清晟有過一面之緣,清晟驚為天人,曾暗下決心定要娶她,可惜林歆瑤還不知他是何人時,如今就要成為自己的大嫂了。
林家人歡歡喜喜的與清弦定下婚期,等著他派人送聘禮,迎娶林歆瑤。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清弦還是那個隻知沉默練劍的人,清晟還是喜歡四處遊歷。
一日,遊歷在外的清晟,帶著滿身的傷回到家中。
“大哥,劍宗的人對我們出言不遜,說他們才是用劍大家,我們的劍術花哨而不實用,我一時氣急,與他們動了手,隻恨我這些年沒有用心在劍術上,技不如人我不怕,我怕的是毀了家族名聲。”清晟拉著清弦懇求道,“我約了他們半月後再比一場,我想哥哥能代我去,這些年你醉心在家族劍法,你的劍術定在我之上,你去了,一定能挽回我族聲譽。”
清弦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應下了,他與清晟長的一模一樣,代他一戰不會有人發現,且自己甚少離家外出,借此機會外出看看也好。
從前清弦一直以為,自己的天賦不及清晟,可他相信勤能補拙,事實也是如此,他出了家門,以清晟的身份,連破劍宗五大長老,令家族在江湖中名望更盛從前,相信從此之後,他家的劍法,再不會是只有虛招的空架子了。
而弟弟沒做到的,自己卻做到了,那也意味著,自己的劍術,已經在清晟之上。
清弦心中亦是滿足,這一趟回去,與林家大小姐的婚期也快到了吧。
可惜這一路並不太平,途中殺出一人,竟然是用自己引以為傲的劍術,將清弦打敗。他不可置信,這江湖中居然還有比他更會用劍的人。
那人摘下面巾,清弦如何能想到,居然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清晟。
“你……為何?”清弦驚訝的不止是他,還有他的劍術,恐怕是自己再苦練幾年都難以超越的。
“為何?!你居然會問我為何?你在父親病重時,讓我去神醫谷請莫季同,不巧他剛生了千金不肯出谷,隻道父親重病,連他也無力救回,害得我竟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你明明就知道,父親將不久於人世,你可與我解釋過為何?你也許不知,父親早就與我說過,會將家主之位傳於我,你搶走我家主之位時,可曾告訴過我為何,還有與林歆然的婚約,這些本來都應該是我的,我的!我絕不能忍受,連我心愛的女人,都要嫁給你,你根本不愛她,你甚至不懂愛!”
清弦看著清晟,因為質問他而變的憤怒扭曲的面孔,就好像自己,當時也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的搶走他家主之位時扭曲的心理一樣醜陋。
再回憶起父親臨終時。
“弦兒,為父恐怕等不到晟兒回來了……身後瑣事從此就交給你和晟兒了。你來,為父有一物要交給你……”父親從懷中拿出家傳信物,無力的手顫抖著放在清弦手中,“把它……把它交給晟兒,他將是下一任家主……”
清弦心中的欲望,戰勝了理智,只有他在父親身邊,只要他說父親將家主之位傳給了自己,就不會有人知道的。
清晟一向喜歡自由,極少操心家族的事,就算自己在劍術上的天賦差他一些,但他相信,他一定會比清晟更能讓家族變的強大起來,清晟也依舊可以如從前一般,繼續他的遊戲人生。
就這樣,清弦佔了原本屬於清晟的家主之位,本就心存愧疚,當清晟要求自己代替他與劍宗一戰時,自己毫不猶豫的應允了。
終究是虧欠了他的,不料這竟是清晟討回的方式。
從此,家族威名,家主之位,未婚妻子,都將是清晟的了。
清弦絕望的閉上雙眼,他們兄弟二人,自小親密,誰能想到,卻因為自己的欲望,讓兩人決裂至此。
“大哥,我也算是讓你死的明白了,你會瞑目的吧。”清晟的聲音,始終都隻帶著恨意。
清弦放棄了抵抗,任憑清晟的劍劃在自己的臉上、身上、心口……
在失去意識前,連自己都在嘲笑自己的無知,原以為自己勤奮一點,便可以比過弟弟的天賦,原來,還是徒勞。同樣的父母,同樣的相貌,他們,終究還是不同的......
好像過了很久,似有若無的意識中,他以為自己已經身處地獄,似乎看到了一個女子撐傘而立,一襲紅衣,身邊帶著一個粉雕玉砌的孩子,如夢如幻,是無論過去多少年都難以遺忘的畫面。
他再醒來時,就見到了素娘夫妻二人。
沒想到他還活著,到底是他命大,還是清晟手下留情了。
從此之後,清弦沒有再開口說過話,眾人隻當他是個啞巴。
他也失去了代表著家主身份的那柄劍,隻留下一道醜陋的疤痕,橫在原本俊逸的臉上。
自此江湖中,人人皆以為,清晟在歸家途中遇害。而那個與清弦長的一般無二的人,穿起了他素日愛穿的黑衣,變得沉默寡言,明媒正娶了心愛的姑娘,光明正大的坐上家主之位,唯家中的祠堂多了一個寫著“清晟”的牌位。
清晟回家之後,無人能看得出來,現在的家主是清晟而不是從前的清弦。他手持家主劍,腰間的飾物,多了一柄小巧的木劍,日日不離身,那曾是他送給哥哥的第一件禮物,他在取走哥哥的家主之劍時,連他身上的木劍,一同帶走。
回想起小時候,自己頑劣,爹爹狠心處罰二十個板子,清弦偷偷與自己換了衣服,對他說:你身子弱,我替你挨打,爹爹不會發現的。
他便親手做了這柄小木劍送給清弦。
也是因為在刺向清弦胸口的最後一劍時,看到了從他懷裡掉落的這柄木劍,讓他的手一顫,竟錯開了那致命的一劍,留了他一分活路,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清晟頂著清弦的身份,娶回林歆然的當晚,林家長女面無表情的對他說:“你我既是夫妻,我也不想隱瞞,我的心,早已屬於清晟,他既然已經死了,此心便隨他去了。你我可相敬如賓,恐難琴瑟和鳴。”
“你......就那樣忘不了他,他都已經死了。”原本是讓清晟高興的話,他卻高興不起來。
林歆然看到他含情的目光,似有些熟悉的感覺,很快又忽略不看,好像回憶著很美好的事,一身紅衣嫁妝,濃妝卻不濃豔,笑起來,美得讓人動心:“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就算你長得與他一般無二,可你不是他,再像也不是。但我身為林家長女,與你家定了婚約,就不會罔顧家族的培養,我會好好做你的妻,你家族的主母,可這心中的位置,很抱歉,這裡再放不下別人了。”
清晟苦笑,他苦心設計,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家主之位和心愛的女人,誰曾想,這竟是作繭自縛,明明相愛的人就在眼前,他卻無力開口,告訴她真相......
從此之後,在人們眼中的“清弦”,每日還是一樣的勤奮練劍,在劍術上的造詣,一日千裡。家族的威名,在“清弦”的手中,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度,令江湖人人敬仰。
他更是一個唯妻是從的好夫君,沒有小妾沒有通房,但凡是妻子喜歡的、想要的,他都想盡辦法,討她的歡心,引得江湖不少女子,羨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