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有一法,可以讓你有機會在縣尊大人面前訴說冤情……”
“道爺勿要戲弄於我,你自己都陷在大牢裡,還有辦法讓我出去?那壺酒你還沒喝呢,怎麽就醉了?”
兩個黑面饃饃下肚,宋榮說話也不再像剛才那樣中氣不足了。
明真老道手捋長須,面露得色。
“你的人不能出去,但你的魂卻可以,貧道有一秘術,能讓你魂魄離體,不過你要為此付出余下的壽命,以陽火庇護魂魄,才能不受牢中煞氣侵襲……”
老道還未說完,宋榮便翻身跪倒在地,手腳並用的爬到他面前,重重的叩首道:“請道爺助我!”
宋榮對老道的話沒有絲毫懷疑,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至少還有五日可活,新來的縣尊明察秋毫,倘若堅持下去的話,未嘗就沒有出去的可能,你可要想好了,一旦貧道動用此術,你即刻就會死去!”
牢房中,明真老道看著宋榮,沉默了片刻鄭重說道。
“死就死吧,反正我也活夠了!”
宋榮慘然一笑,眼中盡是決然。
“與其這麽苟且的多活幾日,還不如換一個洗清冤屈的機會,同時還能為兄長和自己報了這大仇!”
“也罷,既然你決心如此,貧道就幫你這一回,成與不成就看造化了!”
明真老道掀起道袍席地而坐。
“你且盤膝坐好,貧道這就施法,攝你陽氣,將你的魂魄逼出體外。”
宋榮依言在老道身前坐下,接著就見他閉上眼睛,開始念經。
老道的聲音似緩實急,而且還透著一種奇異的韻律,聽了之後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奇怪的是,老道念經的聲音並不小,不過卻只有他一人聽到。
不知不覺的,宋榮就陷入一種渾渾噩噩,無我無他的狀態——俗稱睡著。
這時,明真老道猛的睜開雙眼,一掌拍在宋榮的額頭,一道灰撲撲的半透明影子就從他體內分離出來。
這影子正是宋榮的魂魄,不過卻一臉呆滯的佇立在牢房中,看起來就像一個洗過晾曬的二手塑料人。
隱隱的還有著潰散的趨勢。
接著,老道單手掐訣,拍在宋榮額頭的手一抓一攝,就將一點豆大的黃色火光從宋榮體內抽出,然後屈指一彈。
“去!”
火光沒入魂魄,宋榮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意識就恢復過來,茫然的四下一掃,卻發現世界變成了黑白二色。
在他眼中,牢房中到處都充斥著黑色霧氣,看上幾眼就讓他幻象叢生頭皮發麻,好在他周身有一層蒙蒙的白光,替他抵擋著黑色霧氣的侵蝕。
“那是牢中的煞氣,不要多看!”
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入耳中,宋榮低下頭一瞧,頓時就嚇了一跳。
“道……道爺,怎會如此啊?”
此時的明真老道頭髮枯白,臉上布滿老年斑,皺紋縱橫交錯,一雙明亮的眸子也變得渾濁不堪,看上去好像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
“呵呵,你莫要擔心,貧道不過是法力耗盡而已,等過幾日出了這牢房,再修回來就是了!”
明真老道擺擺手,示意他沒事。
“道爺真乃有道真修,這次若能洗刷冤屈、報得大仇,全賴道爺之功,有朝一日道爺也下去了,宋榮一定當牛做馬,報了您的這番恩情。”
宋榮再次跪下,行了一個大禮,情真意切的道。
無量那個天尊!
這話聽著怎麽有點怪怪的?
老道知道籠罩在宋榮魂體之外的陽火堅持不了多久,
也沒心思考慮這個,又抓緊時間交代道。 “你要記住,出了大牢之後,就立即前往縣尊府邸,萬萬耽擱不得。
城中夜裡有陰差四處巡查,一旦你被他們抓住,此事就前功盡棄了,到時候說不定連貧道都會受到牽連。”
“道爺,我曉得了。”
宋榮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同時也感覺到,籠罩在他周身的白光在一點點消失,虛弱感逐漸加重。
“牢中煞氣深重,你的陽火堅持不了多久,快走快走!”
聽聞此言,宋榮也不敢耽擱,應了一聲就飄然而去,視牢門土牆如無物。
見宋榮出了大牢,明真老道松了一口氣:“貧道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咱們兩個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緊接著,明真老道手捂胸口,皺皺巴巴的老臉擠成了一團。
“啊呀呀,一個甲子的苦修化為烏有,真真是痛煞我也!”
良久,明真老道從肉疼狀態中恢復過來,怔怔的望著宋榮離開的方向。
“也不知道這次的決定是否正確,莫要讓貧道這番苦心白費啊!”
今日進入牢房後,明真老道忽然心血來潮,隱隱的感覺自己有一樁機緣,接著又對宋榮動了惻隱之心。
老道這才反應過來,他的這樁機緣大概就落在宋榮身上了。
否則的話,以他近百歲的高齡,見慣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又豈會為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耗費心神法力。
……
出了大牢之後,宋榮根據自己的記憶,一路趕往縣尊府邸。
“這就是做鬼的感覺?”
夜間涼風被罩在外面的陽火擋住,除了邁一步就飄出丈多遠,眼中的世界為黑白二色,宋榮也沒感覺此時的他與身體還在的時候有什麽區別。
過了半條街,宋榮遇見一個身著壽衣老頭,也在街上飄,不過這老頭的動作可比他優雅多了,顯然是深諳此道。
老頭也見到了宋榮,問:“後生,你是怎麽死的,要去哪啊?”
“唉,此事不提也罷。”
宋榮含糊其辭的應付了一句。
接著就注意到,這老頭身上的壽衣已經濕透,還在往下滴水,不過卻還有著明顯的燒焦痕跡。
宋榮這就搞不懂了,好奇的問道。
“老先生,你這是……淹死的還是燒死的?”
“屁!”
老頭怒不可遏。
“那該死的小賊,偷了老夫的貢品也就罷了,居然還在燒給老夫的衣服上撒尿,今天晚上,老夫就去他床頭坐一坐,讓他知道老夫的厲害!”
宋榮無語, 同時心中好奇:這老頭難道就不怕撞上陰差麽?
喵嗚嗚~
出了這條街,馬上就要到縣尊府邸的時候,一聲淒厲的貓叫聲傳來。
宋榮魂體一抖,偏頭瞧去,卻見一處牆壁上蹲著一隻通體漆黑的大貓,一雙幽綠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
“該死的貓,嚇了老子一跳,活著的時候老子受那鄭屠和狗官的欺辱,死了之後也要被你這畜生欺負麽!”
宋榮怒上心頭,正打算給那黑貓一個教訓的時候,卻見其一撲而下,閃著幽光的利爪在他魂體上掠過。
頓時,一種無法言語的劇痛襲來,宋榮魂體抽搐痙攣,臉頰扭曲。
“啊!!!”
就在黑貓再次撲過來的時候,宋榮身後忽然衝出一道人影,一擊將那黑貓逼退,然後拉著他就往相反的方向飄。
“快走快走,那是通了靈的黑貓,最是克制低等的魂體鬼軀。”
穿牆過屋,一直被拉著飄出了兩條街,才不見那黑貓的蹤影。
“兄弟,多……”
宋榮驚魂未定,正打算向救他那人道謝,卻忽然僵在原地。
只見那人頭戴四角高帽,身著黑色皂衣,左手鎖鏈右手鋼刀,一副公差打扮,身上彌漫著跟他一樣的氣息,只不過更加的濃鬱深重。
宋榮頓時一驚,脫口而出。
“你是陰差!!!”
那陰差咧嘴一笑,左手一抖,鎖鏈就像活物一般套在了他身上,將他捆的結結實實:“小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跟差爺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