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我感覺遠處的邪靈峰似乎在不斷地顫抖著,發出了山體走移的恐怖聲音,這動靜整整維持了半刻鍾,最後停歇下來的時候,那朦朧的天際似乎變得更加黑暗了。
天地之威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身處其間,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左右打量,總感覺腳底下會不會陡然生出一條巨大的地縫來,將我們給陷落進去,旁邊不斷有人在大聲喊叫著,收攏隊伍,找隱蔽和安全的地方待著,千萬不要慌張。
能夠參加此次行動的都是宗教局的骨乾成員,以及對口培訓的專業部隊,素質非常高,所以倒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當腳底下那恐怖的顫動緩慢地停歇下來時,大家又陸續聚攏了過來,等候上一級的命令。
負責此次行動的是總局來的王副局長,他是總指揮,而如同大師兄這般的副總指揮有五個,這裡面除了部隊的指揮官外,當然也有趙承風,級別頗高的客卿也有不少,大家聚攏在一起來商議,雖然大師兄判斷邪靈教絕大部分骨乾已經撤離了總壇,但還是有人對於沒有一網打盡的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因為此次行動的功勞幾乎都給先鋒團佔盡,所以提出再派一部分先遣隊,朝著邪靈峰前進。
邪靈小鎮住著的都是些普通人,要麽是邪靈教成員的家屬,要麽就是供應邪靈教日常生活的勞力者,真正掌控邪靈教這個組織的骨乾領導,都是居住在邪靈峰上下,如死亡谷的陰魔,地魔宮以及別的地方,那兒才是他們的老巢。
按道理說對於這些人,計劃中的兩百人先遣隊並不一定能夠戰而勝之,不過與邪靈教不同的一點在於,先遣隊是一支混合部隊,這裡面既有武力高強的修行者、劍客和武術家,也有知識淵博、通古博今的陣法師和機關師,還有如我這樣的蠱師,有專門針對性的除鬼法器……當然,還有現代化的兵器。
人不是神仙,即便是到達了十二魔星這樣級別的高手,只要不像是王珊情那種身形不定的魔體或者靈體,潑雨一般的子彈以及手雷過去,不死也要脫層皮,更加厲害的還有迫擊炮小隊和攻堅用的火箭筒手,瞧見這些重型兵器散發出來的那種凜冽殺氣,別說是別人,便是手下人命無數的我,也感覺能躲就躲,千萬不可以更這樣的家夥硬碰硬。
修行者的厲害在於神秘、靈動和飄逸,破壞性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在平民中暴起的傷害是最大的,而用來攻堅,的確是不如軍隊乾得順手,這也是當年黑魔在運動中被活活鬥死的原因。
如此商定完畢,那麽負責總指揮的王副局長便留在這裡整頓隊伍,搶救傷員,鞏固碼頭陣地,而先遣隊則有東南魁首陳志程來帶領。
大師兄領軍,我和雜毛小道以及一眾小夥伴自然都陪在左右,連麻繩兒也堂而皇之地跟著了。這小東西以前我們一直藏著掖著,然而當我們亮出了爪牙時,它便成為了那猙獰實力中重要的一環,同行的有許多如青城山老君觀滄海真人一般的強大高手,或僧或道或俗,雖然看向小青龍的目光是那麽熾熱,但是卻也沒有再露出明顯的貪念來。
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這是句老話,何為有德者?這是騙騙小孩子的話兒,真正的是你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來,當人們感覺弄不過你的時候,那眼中便不是貪欲,而是尊敬和畏懼。
邪靈教總壇一戰,可以說已經打出了我和雜毛小道的巔峰名氣來,從此之後,我們再也不是江湖小輩,而是需要很多人仰視的家夥了。
此言暫且不談,我們隨先遣隊越過鎮後田地,
朝著邪靈峰出發,同行的差不多有兩百人,這些是經過連番血戰之後戰鬥力保存得最完整的一部分,也是大部隊中最精銳的力量,除了陣法機關和蠱毒,倒也不用擔心太多東西,而且同行者有許多手段,有鳥有蟲有術法,我甚至看到有一個馭獸者,連著放了十多條凶狠的獒犬,在前方和四周巡視,保證不被突然的伏擊打得措手不及。先遣隊雄赳赳氣昂昂,一路疾行,很快便來到了邪靈峰下,我和雜毛小道對這裡最是熟悉,所以一直都在前面帶路,走到了山下,仰頭看去,但見那邪靈峰已經掩藏在了濃濃的雲霧之中,而周圍的空間似乎狹窄了近一倍,好像這整個洞天福地的法則,都已經被徹底修改了。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見到什麽人,不過路邊倒是還有許多的凌亂腳印和胡亂丟棄的衣物、兵器和別的東西,想來撤走的人也比較慌亂,而順著這痕跡,一個板著臉的跟蹤專家告訴我們,這些人都上了山。
大師兄問我們,說這山上是否有什麽機關或者軍械,以及陣法之類的,莫中了那示敵以弱之計,給人攔腰一擊,到時候雖然不至於全軍覆滅,但是遭到重創也是不美。我搖頭,說這裡除了道路險峻之外,倒也沒有瞧見什麽大型的機關——至於陣法,這個需要問虎皮貓大人。
大師兄看向跟隊的肥母雞,它縮在了朵朵的懷裡,說沒事,一旦有陣法波動,我來搞定,你們直接走了便是。
肥母雞雖然各種不靠譜,但是在朵朵面前卻多少還算是有些節操,有了它的保證,大師兄也放寬了心,命令我們上山,繼續前行。我們依然在前面帶路,不過這一回輕松無比,因為雜毛小道屁股下面有血虎,而我則與小妖、朵朵同騎二毛,所以雖然先前血戰乏力,此刻倒也能夠緩慢回氣,保持必要的戰鬥力。
有著這兩頭座駕,在旁人羨煞的目光中我們很快就來到了紫竹林附近,往左前行是死亡谷,而往上直走便到了邪靈主峰,在這岔路口的時候大師兄作了決定,留了一部分人守在死亡谷的出口援應,而李騰飛的師父滄海道人則作為高手鎮守。
繼續上行,依然沒有什麽人,甚至連平常所見到的鳥兒或者松鼠、小蟲之類的都悄然無蹤影,我和雜毛小道互看,心中疑惑更起,不過倒也沒有多說,而是注意左右。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了山腰邊處,這個時候一直籠罩邪靈峰的霧氣驟然散開,我們抬頭一看——嚇,主峰頂上的那邪靈大殿群落,連著一整個山頭都已然不見了。
看到這幅情形,我們終於曉得了剛才在下方時感受到的震動是為何,卻是這一整個山頭都斜斜脫落,砸落深淵的原因。
來不及多想什麽,我的目光向左,遙遙看到了地魔大牢。
我們朝著那兒走去,很快便有尖兵傳來了消息,說看到了屍體,很多,大部分都是穿著黑色勁服,腦袋上還扎著血紅色的頭巾。我心一跳,騎著二毛縱身過去,不多時便到了地牢大院的門口,走進去,瞧見除了沒有看到地穴人的屍體,其余的雖然有經過草草的收斂,但是卻也沒有帶走。
我的心不由得一熱,直接從二毛身上跳了下來,在這一片堆放整齊的屍體中搜尋起來。
很快,我便找到了一具瘦弱的屍體,他被單獨地放在了院子的一腳, 緊挨著幾個大光頭旁邊,身子上面雖然僅是傷口,但是卻被包裹起來,然後用一張乾淨的麻布蓋住。不管正邪,所有人心中都是懷著英雄情結的,邪靈教也不例外,雖然躺在地上的這位老人殺了無數教友,但是他們似乎並沒有為難一個死者,而是將屍體給好好地安放了起來。
我半跪著,望著那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這臉兒有半邊都不在了,只剩一個大豁口,血凝固發黑,顯得是那麽的嚇人,然而我卻覺得作為一個英雄,一個江湖上素來傳聞的十大高手之一,它並不醜陋,反而有一種崇高的美。
我默然無語,沉默良久,旁人也都知道這便是拚死阻擊邪靈教一眾高手而亡的一字劍黃晨曲君的屍體,並不催我,反正這兒差不多都已經到了主峰,上去只有一條路了。我在地魔大牢的院子裡待了好一會兒,而大師兄已經將整個邪靈峰上搜了一便,除了脫了離開的邪靈大殿群落那一塊,其他的都差不多完好,不過依然沒有見到人。
我讓人將這位尊者的屍體收斂好,帶回山下去,然後去找雜毛小道和大師兄,經人指點,一路到了我們先前跌落山崖的那後山岩石處,大師兄他們在那兒好像有所發現,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懸崖邊說著話,獒犬狂叫,我路過那隘口,周圍一片狼藉,走著走著,我心一震,腳步停留下來,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路邊的地上。
在那兒,有一件散落在地的黑色大麾,它已經被來往的人踩得汙濁不堪,上面盡是泥土,然而我卻在瞬間想起來,這件衣服,不就是王珊情死前穿的那件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