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好人

　嘁，演得還真像，給你頒個獎好不好小夥子?老人家閉著眼睛不屑理他，心裡想:警察怎麽還沒進來?現在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吃白飯的嗎?動作這麽慢吞吞的?完全不顧我們老百姓的安危了嗎?回頭我就去舉報他們，反正我每次過去人家看我一把年紀也不敢轟我，還得好茶好水的伺候著。

　李鶴無暇觀察老人的神態變化，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現在的公車是外面已經著火了隨時可能爆炸的狀態，多停留一秒就多危險一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救出來然後跑出車外。

　再一次仔細觀察後，李鶴選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抓住了底座，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準備好拉人！”說完，手臂肌肉一緊，藍龍之力爆發，渾身力量湧上雙手，脖子青筋迸發，臉龐憋得通紅連帶著眼珠都布上了血絲，頭上的傷口再次開始冒血。

　堅硬的鐵製底座在這種完全非人的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咯吱聲。

　“快拉！”李鶴覺得自己渾身的血管都要炸開了，底座剛開一條縫，他就喊了起來。

　可惜，沒有動靜。

　。。。是誰導演這場戲。。。

　。。。在這孤單角色裡。。。

　李鶴勉強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往邊上看。

　半躺著的小男孩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一邊的老奶奶則根本連眼睛都沒睜開，猶自在那默默地念叨著什麽。

　這個現象讓他渾身的力道統統泄了下去，連血液都仿佛被凍結，手一松，底座又重新卡了回去，再次夾住了小男孩的腳腕，惹得他一陣劇烈的痛呼:“啊痛死我啦！！”

　老人家被小男孩的痛呼驚醒，揉著他的腿腳心疼不已，臉上湧上無窮的怒意，朝著李鶴大喊:“滾開！你給我滾開！！警察！警察快來！”

　李鶴站立不穩，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呼呼地喘著粗氣，感覺身體被掏空。

　理論上講，藍龍之力的百倍基礎力量，完全夠他掰開底座救人了的，可現實有幾個避不開的問題導致他的力氣用十分丟七分。

　第一，他頭上帶傷，一使勁腦門上那血就嗖嗖往外冒。

　第二，車子是側翻的，並沒有太好的落腳點供腳底借力，身子使不上力的同時還得花力氣支撐平衡。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李鶴如今的狀態可不是什麽平常人的狀態，他是被人暗算中刀在醫院搶救過來並且躺了三天大病初愈粒米未進的身體。

　就這種情況，他覺得自己能堅持著活下來已經算是鋼鐵意志了，還三番兩次花死力氣去救人，真不愧是在世活，可為什麽眼前這兩人，一點都不像是感激他的樣子呢?

　聽到老人喊警察，李鶴不由精神一振，問:“警察來了嗎在哪裡?”說著話，他還透過各種碎裂的窗戶往外看了看，以為警察真的到場了，如果有專業人士到來的話，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呵呵，別演了，我都看穿了！你本來都已經走了，重新跑回來圖什麽?警察在外面滅火對不對?看到沒危險了就趕緊鑽進來假裝救人，不就是想在他們面前表現一把裝個好市民嗎?”老人家看到孫子痛苦的樣子，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

　李鶴腦袋還是有點暈，捂著腦袋不解:“我裝什麽好市民?”

　老人家哼道:“警察要是認定見義勇為，是有獎金的吧?你們這些小年輕真當我什麽都不懂嗎?你現在馬上滾開別給我們添亂，那一會兒警察進來我還能說你兩句好聽的，否則，哼哼，別說獎金，我還要告你個故意傷人！”

　聽到這裡，李鶴已經完全明白眼前這老人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沒想到自己忍不了的見死不救，冒死回來救人竟然得了這麽個結果。

　他嘴裡有點苦澀，很想罵一句髒話，然後丟下兩人自己走掉。

　“沒有警察。”帶著複雜的心情解釋了一句，李鶴重新低頭尋找合適的角度，他看出來老人根本沒打算配合他一起救“她自己的”孫子，他這次準備自己來，身體斜著發力，用左手掰底座，右手握著小男孩的腿往外抽。

　他心裡打定主意，把小男孩卡住的腳解開就走，至於這倆人是聰明的趕緊逃命，還是繼續開心地呆著等警察來呢都隨便他們，自己再也不管這破事了。

　“痛死啦痛死我啦！”李鶴的手剛剛抓住小男孩的腿還沒開始用力，小男孩就亂喊起來，還學他奶奶那樣喊:“滾開你滾開！”

　老人家見李鶴不聽勸，竟然繼續“折磨”孫子，怒火中燒，舉起雙手就往李鶴頭上抽打，還專門瞄準他流血的傷口使勁抓，嘴裡咬牙切齒地念叨:“讓你別搞，別搞。。。我跟你拚了！”

　“嘭！”

　車外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這一下，車裡安靜了。

　許是剛才幾人動靜大了，導致車子晃動，原本就岌岌可危如芒在背的爆炸終於來臨了。

　老人家也不抓撓了，整個人癡癡呆呆的問:“剛才那是什麽聲音?”

　李鶴剛剛一手抓底座一手抓腿，一時不察被突然暴起的老人打的頭上傷口又裂開，這會兒血流滿面，心裡又憋屈又憤怒，扭頭大吼道:“跟你說你聾了嗎?這裡沒有警察！只有一輛漏油被點燃即將爆炸的公交車！我隻幫你把你孫子的腿弄開，想死就繼續呆在這裡吧！”

　說完話，再也不去看老人，低下身子左手抓住底座藍龍之力爆發，可是，這一次，連一絲縫都掰不開了。

　鐵質底座，真的很硬。

　而李鶴的體力，早就在一次次的波折中消耗一空了。

　右手狠狠錘了一下左肩膀，不甘心就這麽放棄，李鶴再一次從嗓子眼裡發出那種猶如受傷孤狼般的嘶吼聲:“開啊！！”

　他的身體後仰，左手肌肉青筋紛亂虯結，雙目怒睜眼珠仿佛要衝出眼眶，額頭順著臉頰留下來的彎彎扭扭的鮮血，伴著嘴角噴出的星點白沫，整個人仿佛地獄竄出來的惡鬼，猙獰恐怖。

　“嘭！”

　更加劇烈的爆炸接踵而至，從外面看去，公車車尾的那個逃生窗已經在爆炸和高溫燃燒中完全扭曲了，烈焰包裹大半個車廂，從各種縫隙和空洞中倒灌而入。

　圍觀群眾有點混亂，盡管之前很多人都在說著逞能之類的字眼，可當這個生命真的消失在眼前時，這些人還是流露出了一些惋惜。

　“然然”姑娘看著已經被火焰吞噬的公車，捂著嘴巴淚眼模糊地坐倒在地，對於她來說，李鶴只不過是萍水相逢，因為被自家車輛撞過所產生的一面之緣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她的眼淚更多的是一種對無辜生命逝去的哀悼。

　比警察更早來的是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車上下來一個滿臉焦急的中山裝男子，在人群裡找到了滿臉淚痕的“然然”姑娘，快步走過去看她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樣子，臉上的焦急才減少了一些，緩了口氣說道:“寧然，哪裡受傷了嗎?你爸爸很擔心你。”

　寧然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擦去眼淚跟著中山裝男子上車離開。

　長長短短的警鳴由遠及近，人群被迅速的隔離到安全距離外。

　警察其實來的並不慢，只是因為一切發生的太快，所以才會讓人覺得有種姍姍來遲的錯覺。

　了解到車內似乎有傷員，消防準備滅火救人時，在火的背面也就是側翻公車的車頂那一面，遠離火勢的安全陰暗角落裡，發現了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呆呆地坐在地上。

　發現傷員！

　聽到動靜，醫護和正在向圍觀群眾了解情況的警察都聞訊而來。

　醫護人員在小男孩身邊蹲下，拿出便捷醫療工具進行簡單的固定，打算先初步治療一下再看情況送醫院。

　一位醫生繞著兩人看了一圈，除了小男孩腳腕上明顯的傷口之外沒發現其他傷勢，於是直接問老人道:“老人家，你們怎麽樣?還有哪裡傷著了嗎?”

　老人似乎還沉浸在某些難以理解的情況中難以自拔，面對外界的詢問充耳不聞， 整個人癡癡呆呆的，嘴裡不停地重複著說:“真的爆炸了！?真的沒警察！?真的有，好人！?。。。”

　旁邊的警察敏銳地發現老人家口中的關鍵詞，連忙問道:“什麽好人?是有人救了你們嗎?那人現在在哪裡?”

　“真的爆炸。。真的沒警察。。真的有。。。”

　見老人家明顯沒辦法回答自己的問題，警察一時間也很無奈，站起身來觀察四周。

　這一觀察，他的眼睛就眯了起來。

　側翻公車的車頂，那個平時用來通風的頂部通風口，其實是個並沒有太多普通人知道的一個緊急逃生通道，此刻竟是打開的狀態。

　“原來如此，車尾被火焰籠罩後，竟是從這裡把人救出來的嗎?”警察將觀察到的情況端端正正地寫進手裡的本子，自言自語地說:“不但救了人，而且還能在那麽緊張短暫的時間裡利用車頂逃生通道逃出來，真是個厲害的家夥呢。。。不，應該說，真是個厲害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