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4 人生如戲

　西一區和西二區之間是一片巨大而荒蕪的平原，這裡黃沙漫天，人跡罕至，變異獸聚集，這裡是冒險家的狩獵場偶爾也會變做他們的墓地，這裡更是某些場所的秘密天堂，此類場所大多數不方便浮出水面，需要避開常人視線，比如一些鮮為人知的地下黑市，又或者是一些進行著某種不被許可的研究的私人武裝基地。

　眼下李鶴所在的，就是這樣一個隱秘的研究基地，整體環境看上去像是一座地下商場，或許原本就是，只不過災難過後被廢棄變成無主之地，被後來者一番改造，將入口很隱蔽地隱藏在西一區和西二區間的平原之下，這片沙礫平原景色大多都相似，除非熟人帶路，否則很難在一望無垠的黃沙中找到入口。

　金有些害怕，緊張地問:“我們這是要一路殺出去嗎?”

　聽到金盡管怕的要死，卻仍然說的是“我們”，李鶴心裡還是滿意的，既然會這麽說，那要麽是可靠，要麽是聰明。作為臨時的拍檔，這兩種特質無論是哪種都是不錯的。

　當然如果兩種都有那更好。

　過道裡，愛德華渾身打著擺子在前面帶路，臉上愁雲密布，慘兮兮的一副感覺自己隨時會死掉的表情，經過一個拐角後，前方出現一條筆直的過道，他指著過道兩旁成排的房門說:“這些都是我們平常居住的房間。”

　見李鶴隻點頭不說話，愛德華只能苦著臉繼續說:“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實驗室了，但是實驗室外面是一個空曠的停車場，現在這裡沒有人，應該都是聽從博士的命令集中到那裡去等著你們自投羅網了。。。”

　李鶴這會兒的感覺很奇妙，不知是自己習慣成麻木還是別的原因，心臟處一直忍受的痛苦變成越來越淡，聽到愛德華的話，李鶴開口說:“你這話我聽著就不太滿意。”

　愛德華張著嘴結結巴巴地說:“啊?對不起我說錯了，不是自投羅網，是。。。呃。。。是呃。。。勇闖天涯?”

　李鶴笑道:“怎麽是‘你們’呢?應該是‘我們’才對。”

　“啊?”愛德華愣住，思考了一會兒李鶴話裡的含義，腿又軟了，他哀嚎道:“求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博士一定會殺掉我的！”

　金的臉上也是寫滿擔憂，他對李鶴說:“其實是否可以跟那個博士好好談談?我覺得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想要除掉我們，或許我可以表明我的身份，他們應該會有所顧忌才對。”

　“有人在你的心臟上按了一顆隨時可以操控爆炸的炸彈，你卻想著和他談談?”李鶴看著他的眼睛，說:“談什麽?談如何讓他心甘情願地重新給你開個刀將心臟上那玩意兒摘掉，並且還要保證他在摘的過程中不會順手或者手抖給你的小心臟來上一刀?”

　“呃。。。”金有點啞口無言地張了張嘴，謹慎地措詞道:“我只是想說，或許。。。他有某種訴求我們可以辦到，那樣說不定雙方就不需要拚個你死我活了呢?”

　“算了吧，會給我們心臟上按炸彈的家夥，你覺得他能有什麽和你好好談的心思麽?我再也不願把自己腦袋交到敵人的手上，期望對方能夠大發慈悲饒我一命以便我來感謝他的不殺之恩。。。”李鶴說到這，聲音頓了頓，他心裡其實還有一個猜測，那就是對方並不是不想殺，而是那個老頭一開始大意失荊州，沒注意就瞬間丟了身體，導致現在想殺卻殺不了，只能在實驗室裡重新對接神經，在完成之前恐怕都是心有余力不足。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點，很有可能就是那個能更換身體的老怪物最脆弱的時間點，此時不殺何時殺?

　但是這只是一個猜測，只是李鶴他自己毫無根據的猜測，或許真是那老怪物不舍得殺他所謂的“最傑出的作品”也說不定呢?未確定的結論李鶴不喜歡隨口往外說，就沒有提起這一點。

　金見李鶴已經把話說到這種程度，知道他心意已定，點點頭不再說話。反而是愛德華見兩人商量了半天還是決定“勇闖天涯”，兩腿一軟直接趴到地上哀求道:“兩位勇士，我真的很佩服你們敢於和惡勢力鬥爭的偉大志向，但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沒那麽偉大的，能不能饒我一命啊?我一定會由衷地感激你們的不殺之恩！”

　李鶴看著他說:“拿火箭筒炸我的是不是你?”

　“啊?”愛德華茫然地抬頭。

　“別裝，當初我搶了越野車逃跑，是不是你帶人在後面追還用火箭筒炸我?”

　“不是！絕對不是我！”愛德華的額頭汗珠滾滾:“基地裡面警衛非常多，我只是一個看門的小隊長，哪能乾出追殺那麽高難度的活?肯定是別的警衛隊伍！”

　“哦?”李鶴朝金手裡抱著的FN2000努了努嘴。

　這是最明顯的指向性標志物，當初拿著這把突擊步槍點射李鶴車屁股的時候射得很爽，現在被追究起來就沒那麽爽了，愛德華哭喪著臉說:“能不能暫時不討論這個問題?”

　李鶴就看著他不說話。

　金站在一旁抱著胳膊看得有些著急，他覺得既然決定了要打那就應該速度更快些，追求雷霆一擊以免夜長夢多，可現在幾人卻在這裡囉嗦浪費時間，實在不明智。

　為何非要拉著愛德華一起過去?

　李鶴的心裡有更多的考慮，他在這個世界吃了太多的虧，心態一變再變後不再相信任何人，哪怕這個人看起來再無害再沒威脅也不行！

　愛德華說前面是實驗室那就一定是實驗室了嗎?

　他的樣子看上去很廢柴就一定會說實話了嗎?

　萬一這只是人家安排的一場戲，請君入甕或者乾脆就是故意帶錯路給那怪物博士爭取時間呢?

　憑什麽相信他?

　自己親手救過兩次的人到最後尚能反咬一口。

　憑什麽相信一個前不久才用火箭筒炸過自己的陌生人?！

　哪怕說的是實話，哪怕他愛德華真的會死，那也要死在實驗室裡，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到那時，才算他沒有說謊可以相信，並且對他說一句謝謝你的付出。。。

　。。。

　經歷了那麽多事情，苟延殘喘活到現在，李鶴就算再遲鈍，也該有些心態上的轉變，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理智，也更加冷漠更加自私，變得更像一個標準合格的輪回者。

　林凱曾經說過，李鶴的腦子是挺聰明挺好使的，但對人性的理解，還不夠深刻。

　如今，慢慢開始深刻了。

　。。。

　愛德華垂頭喪氣，認命地向前走去，他如今只能默默祈禱待會兒神仙打架不要殃及到他這棵小樹苗。

　三人在安靜的過道中安靜地走。

　李鶴好奇地想要打開一扇門看看裡面的情況，擰了擰把手發現鎖著。

　愛德華看見後說:“這是我們平時居住的地方，除了隊長級別之外，就是很普通的宿舍，通常是四人一間，兩張上下鋪，人離開後就會上鎖，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也算私人。。。”他的話還沒說完，李鶴已經直接用鐵床架砸開一扇門走進去，他只能無奈地聳聳肩，自言自語地說:“我想他們應該不會介意自己的臥室被小小地參觀一下。”

　如同愛德華所說的那樣，這的確是一間很簡單的宿舍，逼仄的房間裡有一股難聞的爛菜葉加醃鹹魚的味道，左右分開兩張上下鋪的床位，正中的空地上靠牆擺放一張做工粗糙的木桌，牆上有扇小小的玻璃窗，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甚至連個儲物的櫃子都沒有。

　愛德華見李鶴有點理解不能，主動解釋道:“博士的部分發明很受那些聚集地裡大人物們的喜愛，於是就有很多資金讚助，博士不缺錢，出手自然闊綽，來這裡當警衛的人基本都是衝著高額的薪金來的，兩班人馬每七天輪換一次，這裡的房間對於警衛來說也就相當於休息時睡覺用的臨時住所，堅持當值七天后就能拿著到手的錢去聚集地裡舒舒服服地享樂七天，還有些人則會痛快地交上一筆住宿費後，直接把家安在聚集地裡面，實際上，大多數人都喜歡這麽乾，畢竟一天一枚子彈的標準對於我們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李鶴對這世界的物價水平還不是很懂，聽完沒感覺，倒是金面露不屑地哼道:“好大的口氣，一天一枚子彈都不放在眼裡?我還真好奇你們的薪資到底有多高?”

　愛德華耳朵一抖，趕緊低聲下氣地對著金賠著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薪資是這樣的，普通警衛每七天的基本薪資是1顆能量結晶，我們這些隊長會稍多一些，而如果哪隊能提供試驗用的貨物，博士則會根據貨物的質量額外給與該隊獎勵，一般是五到十顆左右的能量結晶。”

　“直接拿能量結晶當薪資?”金的表情突然就轉變成了驚恐，細細地計算著:“一人一顆，我看這基地不下百人，即使不算獎勵那部分，每隔七天至少都要支出上百顆能量結晶！這不可能！”他叫喊著:“再有錢的聚集地都經不起這麽龐大的開銷！”

　愛德華依舊低眉順眼:“我只是個小隊長，知道的不多，您說的單獨一個聚集地當然開銷不起，可博士背後資助的聚集地數量。。。數不清。”

　“怎麽可能。。。”金有些呆滯:“怎麽會這樣。。。”

　看樣子，這個基地主人的富裕程度，對於一直自詡家裡窮的只剩下錢的西二區金少爺，打擊稍微有點大。

　兩人問答對話期間，李鶴全程安靜地傾聽，試圖更多地了解收集有關這世界的情報，但猛一聽到能量結晶，他的呼吸就變得有些粗重。

　他在心裡悄悄換算:‘1點積分是十萬現金，一顆能量結晶能兌換10點積分，在這裡當警衛，一個禮拜的工資上百萬?！’

　‘朱門酒肉臭的實在太過分了！’李鶴咬牙切齒地想著。

　幾人重新起程。

　不同的是，三人中有兩人沉浸在思考當中魂不守舍。

　金失魂落魄。

　李鶴咬牙切齒。

　前頭帶路的愛德華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兩人，臉上閃過一絲欣喜，對著身上一處細微的小孔微不可聞地說了聲:“行動！”

　“噠噠噠”“砰砰”“嘟嘟嘟嘟”

　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彈幕淹沒三人身影，後半段過道兩側的房門統統打開從裡伸出了槍頭，不求準度隻為宣泄火力地胡亂掃射。

　提前趴到地上滾到旁邊的愛德華，驚恐地看到前方過道盡頭，出現了數枚帶著尾焰的火箭彈，朝著這邊呼嘯而來。

　“F！畜生想連我一塊殺掉！”愛德華怒極的雙眼中，終是透出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