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3 頭打爆

　一路跟著林凱走，腦子裡思考著問題的李鶴，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有一種說不出感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很不對勁。

　四周太安靜了。

　原本在前面帶路的林凱，以及跟在身邊的西服男，統統消失不見了。

　可是，這還不是最奇怪的！

　讓他感覺不對勁的是，當前的這個情景，冥冥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一幕仿佛自己經歷過，在這一刻停步，察覺四周的安靜和林凱等人的消失，這些種種都有難以描述的熟悉，甚至自己有種更加詭異的感覺，那就是對於林凱等人的消失根本不覺得吃驚，就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

　而陌生的則是，腦海裡的記憶以及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訴自己，眼前這一切確實是第一次發生。

　李鶴使勁拍了拍腦袋，強迫自己不去想那股說不清的熟悉感，開始觀察四周。

　林凱和西服男幾人，確實消失的很徹底，無聲無息，之前停下腳步也是因為一直存在著的發福男的掙扎喊叫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安靜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幾個大活人憑空消失，是魔法嗎?還是觸動了什麽機關?可那樣的話為什麽連呼喊聲都沒有?而且唯獨自己沒事?

　李鶴一邊觀察，一邊皺著眉思考。

　時間悄悄流逝，心頭一股縈繞不散的不祥越來越重，那份若有若無揮之不去的熟悉感一直在提醒著自己，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李鶴不禁意間掃過手裡握著的那根木板。

　木板上有破損！

　原本尖銳的前端此刻缺了個口子。

　這木板是出發尋唐蕊時新挑的，習慣性挑了帶尖的板子，一路上沒磕沒碰，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破損?

　李鶴伸手在缺口處摸了摸，邊緣殘留一種不知名黏液，觸感滑膩。

　看著木板缺口，手指擦拭著黏液，心裡的那股不詳預兆此刻達到頂峰。

　“嗷！！”

　背後響起一聲令人膽寒的吼聲。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同一時間，李鶴猛地縮頭彎腰向前撲去。

　布匹撕裂聲響過，李鶴狼狽的趴在地上，後背火辣辣的疼。

　快速吐掉撲進嘴裡的草屑泥水，顧不上想別的，握緊木板翻身正面迎敵。

　如果還有時間，肯定還會多一個舉木板以便前劈的動作，對於力量沒有任何增幅的普通人來說，劈比刺更容易使上力。

　但是來不及了，剛剛轉身就發現一個黑影迎面撲來。

　下意識地將手裡的木板向前刺出去，接觸的瞬間，一股衝擊力傳遞過來，震得手一軟差點握不住木板。

　堪堪抵住黑影，直到距離近了李鶴才看清，黑影竟然是來這世界後遇到的第一種怪物——食屍鬼！

　想想食屍鬼那種喜歡攻擊人腦袋的特點，再感受著後背一道道火辣辣的疼痛，可以想象的出，之前食屍鬼的第一下攻擊肯定是衝著腦袋來的，如果不是那未卜先知般的一撲，此刻遭殃的就不僅僅是後背那麽簡單了。

　被木板頂住胸腹的食屍鬼很狂躁，揮起爪子劈頭蓋臉撓過來，不得已李鶴只能松開手轉身就跑。

　必須跑！

　眼下顧不上思考這麽瞎跑會不會驚動別的怪物了，連木板這最後的依仗都失去，沒有林凱的力量，單憑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戰勝這隻怪物，稍不小心連命都得丟在這裡。

　李鶴拚盡了全力在衝刺，松手後半秒都沒猶豫，食屍鬼在抓空導致的短暫停頓後，立即四肢著地像豹子一樣發起追趕。

　初期兩者間還能保持在大約五米的距離，但不久後，距離就開始減小。

　原因之一當然是因為體力，天知道這個世界裡的怪物體力到底變態到何種程度，仿佛無窮無盡，而人類，終究是會累的。

　而另一個原因。

　跑得滿頭大汗、嘴唇發白的李鶴心裡明白，一直火辣辣痛著的後背，以及左腿上那個被硬毛鼠硬刺刺出的傷，這些都在影響著他的速度，哪怕特意不去理會也不行，因為“特意”本身就是一種影響。

　感受到身後的動靜，李鶴知道跑不掉了，跑不掉乾脆就不跑了！

　就著衝刺的力量向前打了個滾，起身後面朝食屍鬼，緊緊握著木板盯住它。

　要是換成人類的話，可能會對突然停下的李鶴有一絲錯愕，然後也跟著停下來警惕地靠近，可食屍鬼哪管那麽多，看到“獵物”停住不跑了，它很是激動，速度不降反升，呼吸間撲到李鶴面前舉爪就拍。

　李鶴猛地向右側閃去，同時舉起手裡的木板準備劈出，雖然閃躲的時候使不上勁，但是食屍鬼的左臂，不知為何好像帶著傷，這個情況還是在第一輪正面迎敵的時候發現的，當時以木板頂住食屍鬼的時候注意到，它的左臂揮舞起來的姿勢很不自然，跟敏銳的右爪比起來動作也很僵硬。

　所以李鶴大膽猜測，它的左臂有傷！

　之前起身時緊緊盯著食屍的時候，目的就是為了找出那處可能存在的傷口，然後伺機擴大成果。

　然後，他找到了那處傷口。

　就是現在！方向正確！機會合適！

　手裡早就準備好的木板用力刺出，當他的視線掃過那個處於食屍鬼左臂外側靠近腋窩的傷口時，傷口怪異的形狀讓他愣住了。

　跟預想中的拉傷或扭傷不同，傷口看上去窄而深，那個樣子其實更像是，刺傷的。

　就好像冥冥中有另外一個自己，在自己出手之前，就已經用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方式刺傷過食屍鬼的左臂。

　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哪怕以李鶴的冷靜和理智都難以接受，所以整個人出現了一瞬間的失神。

　之前就說過了，身為怪物的食屍鬼是完全不會管李鶴是認真還是發呆的，在它的腦中，只有殺死獵物一個念頭。

　所以李鶴的發愣，帶來的是半個胸膛的骨頭都被一條粗壯的尾巴砸斷的代價，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幾乎暈厥——他的預判躲過了食屍鬼的右爪，刺傷了左爪，卻是忽略了一個一直以來都沒注意到的問題，食屍鬼的尾巴！

　第一次遇到食屍鬼的時候，由於對方全程被怪力林凱壓製在地上，沒能發揮尾巴的作用就被李鶴擊殺，非常巧妙地避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這一次，被忽略的尾巴終於給李鶴認認真真地上了一課，課程的名字叫“大自然優勝劣汰下的生物，身上的每一個零件都是致命且不容忽視的”。

　盡管如此，李鶴的心神還是停留在剛才看到的那個傷口上。

　那個傷口的形狀！是被我手裡這個木板刺傷的?！

　滿心的不可思議和無法理解，伴隨著疼痛一起衝擊著他的大腦。

　這一場戰鬥，還沒正式開打，

　已經輸了大半。

　另一處場景。

　林凱面對的是另一種艱難。

　“完蛋了。。竟然是兩隻！”瞪著面前蠢蠢欲動的兩隻硬毛鼠，林凱握著骨棒的手心都在冒汗，連身上的傷都仿佛在隱隱作痛。

　一隻都打的那麽勉強，何況兩隻一起來?

　可是。。。

　“嘶嘶。。。”硬毛鼠不等了，後背高頻抖動，硬刺潑灑而出。

　一隻都打的那麽艱難，何況兩隻?

　可是。。。

　林凱一腳將發福男往邊上踢開，卻因此被一根硬刺刺中胸口，刺破皮肉撞上了胸骨，巨大的動能撞得他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一隻都難，何況兩隻??

　可是。。。

　“殺！”林凱哪管那麽多，舉起骨棒雙手護住臉，頂著硬刺就那麽衝了上去。

　就像每一次戰鬥那樣，毫無退縮地衝上去。

　不就是拚命麽，誰不會啊?

　飛速衝到硬毛鼠面前，骨棒落下的時刻，腦海裡卻浮現出當初西服男用腦門砸木板的那副拚命模樣，林凱大笑:“不就是拚命嗎?誰不會啊！”

　被一腳踹開的發福男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他直到現在才算真真正正地知道林凱這幫人到底是怎麽戰鬥的了。

　看著林凱一棍砸掉怪物半個腦袋的狠厲，以及他自己除了腦袋之外，其他部位根本不躲，生抗硬刺入肉入骨的狠厲。

　飛濺的人類鮮血和怪物黏液。

　瘋子啊。。。發福男心裡不解地大喊:為什麽看起來一個普普通通的網癮少年，會變得這麽敢玩命啊??你丫要是在現實世界裡有這麽玩命的精神，做什麽不成啊早就人中龍鳳了啊何至於淪落成網癮少年啊啊??

　他突然有種明悟，在這種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世界裡，這種會玩命敢玩命的家夥真有可能遙遙領先遠超其他人，從而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可怕的！

　而自己和這幫人的關系，似乎實在談不上和諧啊?

　到底該怎麽辦?

　發福男的臉皺成了一團，很用力地思考著。

　“殺！”

　發福男想了什麽，有多震驚，有多不解?

　哪管那麽多！

　林凱殺紅了眼，一棍接一棍不停地砸著，每一棍都包含了如今四倍增幅的力量，期間硬毛鼠隻來得及掙扎似的飛出三根硬刺，就沒了動靜，場面異常血腥，它的整個頭部區域都被骨棒砸爛了，變成一團看不清模樣的糊糊，和進了地面那些稀爛的軟泥裡不分你我。

　旁邊的另一隻硬毛鼠也以相同的頻率飛了三根，前兩根還能刺中，第三根卻是被躲開了，因為在飛出這一根的時候，林凱已經乾掉了第一隻硬毛鼠，此刻轉身，沾著黏液和鮮血的臉上說不清的猙獰，冷笑著說:

　讓你這東西在邊上無憂無慮的射。。。

　射的爽吧?。。。

　呵呵。。。

　把你頭打爆！

　同個時間段，另一處場景。

　西服男卻是真的在拚“命”。

　他和活屍兩個，正你一拳我一拳互砸著，活屍每次攻擊都會嘶吼一聲，而他也同樣在揮拳之前撕裂嗓子般怒吼著，仿佛打完這場日子也不過了，還剩多少力氣全擠了吧，還剩多少聲音全喊了吧，反正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了，反正日子都不過了！

　活屍的行動實際上並沒有食屍鬼那麽靈活，可是勝在皮糙肉厚，體力淵源悠長。

　可能換成其他人來都能利用閃避和靈活，一點點地積累優勢擴大成果，可惜，西服男沒有辦法。

　他的右手早在第一次遭遇怪物的時候就被咬斷了，平時控制身體平衡都不容易，談何靈活?

　所以，說他是在“拚”，實際上是他根本別無他法，身邊連個最基本的石塊木板都沒有，為了能夠活下去，他握起僅剩的左拳。

　“吼！！！”

　如果活屍有思想，它一定非常納悶，眼前這個人類為什麽這麽奇怪，明明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可每次被我揍倒都還硬撐著還我一拳?

　“吼！！！”

　挨了活屍硬得跟鐵棍似的手臂一擊後，頭暈眼花的西服男照慣例也吼了一聲，舉著左拳找了找活屍的方向砸去——他早已經鼻青臉腫，眼眶像塞了個核桃，腫脹擋住了視線，想要看清敵人的位置必須非常努力才行。

　呵呵。。。

　你跟曾經那個被我乾掉的家夥長的挺像。。。

　是它兄弟吧?。。。

　還是它本人變成鬼來找我報仇來了?。。。

　哦不對，你們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誰知道死後會變成什麽。。。

　可是，有什麽關系呢?。。。

　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想弄死我。。。

　呵呵。。。

　把你頭打爆！

　“呼。。。呼。。。”

　李鶴的身上已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頭上，臉上，肩上，胸前，後背，腹部，腿部，就像一個四處漏水的木桶，鮮血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這已經是他極力閃避後的情況了，但結果依舊是以傷換傷，每次刺中或劈中食屍鬼的時候總會被對方的反擊在身上留下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一直到現在，自己已經油盡燈枯了，躺在地上歪著腦袋看著不遠處同樣倒在地上的食屍鬼，木板就在手邊，可是連一個指頭都動不了。當然，就算能動也沒用了，在各種不同角度的刺劈中，原本完整的木板已經碎裂成零零散散的小木片了，又不是什麽神兵利器，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幸運至極了。

　血止不住了，傷口太多，而且有些傷口深可見骨，肯定有傷到動脈的地方，這種傷勢，別說包扎了，緊急手術搶救能不能救回來都說不準。

　食屍鬼還在動，不過離死也不遠了，脖子被木板幾乎割掉了大半，左臂更是直接斷掉了，現在的彈動只是臨死前奄奄一息的抽搐而已。

　最終還是一命換一命。。。李鶴看著食屍鬼，眼睛裡充滿了苦澀:說到底，還是力量不夠啊。。。要是有林凱那種程度的力量，何須如此，直接一拳頭打爆就好了啊。。。

　意識逐漸消失，李鶴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恩?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裡卻漸漸有了光芒，他艱難地扭過頭去，用盡最後的力量，睜開眼睛看。

　平原的盡頭，遙遠的天邊，如墨般濃密的黑暗正在被驅散。

　天，亮了！

　穿過陰雲的光線灑過來，李鶴眼裡氤氳著晶瑩看著逐漸亮起來的天空:天亮了啊。。。真好。。。

　然後，他微笑著閉上眼睛，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