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的後台處，肖淺意外地碰到了熟悉的人。

　“肖總好！”

　看著眼前兩個年輕的男孩子，肖淺側頭打量。

　“我好像見過你們呀。”

　兩個男孩很局促，一人抱著一把吉他，囁嚅著不太會說話。

　陪著肖淺的冉紅鈺卻認出了他們。

　“肖總，你忘了，他們是第一期第一個登台的傳奇鴨子組合啊。”

　她這麽一說，肖淺恍然大悟。

　不管什麽事情，第一個總是容易被銘記。

　肖淺的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了第一期的時候，在舞台上拘謹而努力的兩道身影。

　“你們是有新作品，又來了嗎?”

　兩人靦腆地點頭，話依舊很少。看的出來，不是很擅長交際。

　一般這種性格，幾乎都是宅男，但歌手中也不是沒有。

　想想Hyukoh的吳赫……

　不對，那樂隊的四個人都是悶葫蘆。但不影響人家的音樂好，粉絲無數。

　肖淺的記性還算是不錯，想到了什麽。

　“你們不是粵省的歌手嘛，怎麽沒去參加粵省的打歌節目，跑到這裡來了?”

　是挺奇怪的。

　居然有歌手放著家門口的節目不參加，買車票大老遠地跑到湘南來。

　馮哲似乎稍微外向一點點，吭吭哧哧地道:“這裡……嗯……這裡給了我們機會，所以……所以我們就……就隻來這裡。”

　肖淺的眼底閃過什麽，仔細觀察了一下兩人。

　不算得體的衣服，略舊了。手中的吉他早已斑駁，阿豪的琴頭甚至還缺了一個角。

　他們的髮型也是自己弄的，走在街上沒有問題，卻不像出演節目的歌手。

　再看看兩人同樣清瘦的身材，肖淺隱約明白了什麽。

　“你們做音樂很困難吧?”

　輕輕的幾個字，兩個年輕人卻紅了眼睛，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抖動的嘴唇表明了一切。

　冉紅鈺似乎也很喜歡這對年輕人，湊到肖淺的耳邊。

　“粵省那邊的人，因為他們不聽話，不給他們發行專輯。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賺錢了，我正琢磨著，是不是給他們這樣的歌手一點出演費。”

　肖淺搖搖頭，告誡冉紅鈺這麽做不行。

　他的目光依舊集中在兩個年輕人的身上。

　“當初只是覺著你們的音樂不錯，應該被大眾認識。既然咱們的緣分已經結下了，那就不能輕易斷了。怎麽樣，來我的星光娛樂吧，咱們一起做音樂，如何?”

　兩個年輕人豁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溫和的肖淺。

　他們被邀請了?

　還是被王牌製作人肖公子邀請了?

　現如今音樂界誰不知道，肖公子推出的歌手就沒有不紅的。看看如今的音樂排行榜，本年度的前幾名，可全是肖公子的作品。

　《Super Star》、《不想長大》、《瀟灑走一回》、《霧裡看花》、《好人好夢》、《別怕我傷心》、《飛翔吧、少年》……

　這其中有流行舞曲，有男女對唱，有主旋律，還有搖滾。

　業內已經在探討，究竟還有什麽類型的音樂，是肖公子不擅長的了。

　馮哲和阿豪悶頭做音樂，全出於一腔熱愛。不懂經營，也不會炒作，更沒有資本。

　可熱愛不能當飯吃，兩人又都死心眼。

　粵省電視台那邊也弄了一個打歌節目，給他們發出了邀請。只要他們不去參加《每周音樂》，扎根於粵省，那邊就答應給他們發行專輯。

　可是在兩人樸素的想法中，覺得如今的名聲都是《每周音樂》給的，那就得報恩。

　於是他們就拒絕了粵省電視台的要求，還是北上來參加《每周音樂》了。

　其實兩人背後還有很多辛酸，是肖淺不知道的。

　如今他倆已經等同於被粵省那邊的音樂界給封殺了，沒有舞台邀請他們，沒有媒體報道他們，也沒有人給他們發行專輯，甚至連錄音棚都不給他們用。

　可面對那麽窒息的環境，兩個年輕人就是認定了讓他們綻放光芒的《每周音樂》，依舊執著地來了。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守恆的，雨過會天晴。同樣的，否極也會泰來。

　肖淺脫口而出的邀請，就好像衝破烏雲的陽光，瞬間驅散了兩個年輕人的陰寒，渾身都暖洋洋的。

　在他們的心目中，肖淺才是實打實的偶像，是不可仰望的神祇。

　“我……我們……”

　“我們水平不好，怕……怕對不起肖總的……信任。”

　肖淺搖頭失笑，愈發覺得兩個人太可愛了。

　“我很相信我的眼睛，你們也要相信我的眼光。反正不能更壞了，怕什麽呢?”

　面對著崇拜的人，信任就會像荒草一樣漫長。就像腦殘粉面對偶像，錯的也不覺得是錯的一樣。

　更何況肖淺給予傳奇鴨子的，還不是錯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馮哲和阿豪還能穩住嗎?

　苦盡甘來的痛快，化作了洗滌辛酸的淚雨，讓兩人一個勁地朝肖淺鞠躬道謝。

　他們嘴上說不出什麽來，但心裡卻很明白。肖淺的一句話，卻給了他們新生。

　弄來了兩個善良的新人，肖淺心情也不錯，對冉紅鈺吩咐道:“喏，他倆現在是我們公司的人了。所以你們節目這邊好好安排一下，最起碼造型給好好弄弄吧。放心，費用不會差了你們的。另外幫我給他們安排一個工作人員帶著，等公司的人過來接手。”

　冉紅鈺自無不可，揮揮手，召來了一個化妝師和一個工作人員，臨時充當起了傳奇鴨子的經紀人和助理。

　馮哲和阿豪被按著坐在化妝台前，渾身緊繃，心臟砰砰地亂跳。

　參加過幾次節目，他們可是看到過其他的歌手被這麽打扮過。說不羨慕是假的，畢竟人家登台後的光鮮，他們都看在眼裡。

　不像他們，就只能盡量用長發遮著臉，怕太醜對不起觀眾。

　肖淺站在後面，看著化妝師把兩人的底子徹底展現出來。他發現，這兩人雖然不是很帥，但還是挺清秀的。

　稍微捯飭一番，不說變成少女殺手，做做文藝青年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你們都擅長什麽音樂啊?”

　對兩人還不是很了解，他決定從音樂入手。

　好運降臨，讓兩人的心總算不是那麽封閉了。略微活潑點的馮哲，輕聲地介紹起來。

　“我們……我們主要是唱民謠。我和阿豪的嗓子不是……特別好的那種，很多高音駕馭不好。民謠的話，比較適合我們。”

　肖淺不算意外。

　九十年代的中國樂壇，民謠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而且佳作無數，廣受喜愛。

　“你們這次的作品是什麽?”

　阿豪總算是開了口。

　“我們這次的作品，都是我們自己的經歷，叫《走進廣州》。”

　“能唱唱嗎?”

　兩個年輕人還以為這是老板的考核，對視一眼，盡管沒伴奏，還是輕聲吟唱了起來。

　【我在山坡上嗅到了溫暖的風】

　【那是屬於時代的呼喚】

　【有一個聲音催促我出發】

　【告訴我夢想就在前方】

　【一無所有的我帶著僅剩下的勇氣】

　【來到了你的身旁】

　【你說你屬於春天】

　【我已走進你的花海】

　【我在都市裡撞到了衝動的苦】

　【那是屬於魯莽的代價】

　【輝煌的燈火和冰冷的街頭】

　【我該在哪裡尋找我】

　【你好似狂潮將我席卷】

　【一定會把我送到彼岸吧，在這迷離的年代】

　……………………

　肖淺靜靜地聽著， 知道這是一首描寫迎接改革開放而南下闖蕩的人們的歌曲。

　感受時代的召喚，投入時代的大潮，在陌生的都市裡，年輕人僅憑一丁點夢想和對未來的企盼，實在忍受了太多。

　這種徹骨的感受，沒有經歷過的人寫不出來。

　馮哲和阿豪的嗓音果然很溫柔，款款訴說式的唱法，更像是酒後的傾吐，傷心斷魂，平添幾分愁。

　“我覺得你們的組合名字寓意不夠深刻，換一個如何?”

　馮哲和阿豪一同看過來，目光裡透著希冀。

　兩人都沒有什麽起名的天賦，當初籌建組合的時候，看到水塘裡的鴨子嘎嘎叫，於是就叫傳奇鴨子組合。

　肖淺可不希望自己的旗下組合，未來被人吐槽男上加男，得改。

　“你們的歌曲中有著時代的感悟和憂傷，又有很強的治愈性。不如就叫……南行月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