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0月1日，這一天是國慶節。

　　 在全國都共度佳節的時候，影視圈的人都心思別樣。

　　 這天晚上，守在電視機前的並不僅僅只有一個馮萬千。

　　 京城，四合院，秋風微涼，擋不住附庸風雅。

　　 月下小亭，酒菜齊備，四五人相邀，對月共飲。

　　 觥籌交錯之際，話題離不開魔都的某位。

　　 “你們說，那小子能成嗎?”

　　 一個四十多歲，瘦巴巴的老爺們，嘴巴凸起，遮不住滿嘴齙牙。

　　 “那就是扯淡。他乾過什麽呀?拍了兩部戲，有了點名聲，就覺得無所不能了是吧?還挑戰馮萬千……”

　　 另一人方方正正的，明明天氣不熱，非要搖著扇子。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古人誠不欺我啊。等著看吧，那小子這次不栽個大跟頭是不成了。”

　　 主位上的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了，眼神頗為迷離。

　　 “也好，讓大家夥都看看，玩影視究竟誰才是行家裡手。不跟咱們一個鍋裡攪杓，還挖咱們的人，這事兒啊……得細算。”

　　 另一人穿著夾克衫，酒入肚腸，神情卻不好。

　　 “你們可悠著點啊，別胡來。到時候捅出了簍子，沒人救得了你們。”

　　 他這話就讓其他人不滿意了。

　　 “王處，您這也太小心了吧?這麽多年，咱們什麽風浪沒見過?說句囂張的話啊，這四九城裡面，論起拍電影、拍電視劇，有比咱們厲害的嗎?這全中國如今最好的導演、演員，全都在咱們這兒。區區一個頑童，又在魔都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體量上咱們就能壓死他。”

　　 王處嘿嘿笑著，看著幾個桀驁不馴的人，隻說了一句話。

　　 “你們體量大?呵呵。你們知道嘛，到今年第三季度，星光娛樂淨利潤四億八千萬。你們呢?”

　　 話音落地，亭子裡鴉雀無聲。

　　 其他三人摩挲著酒杯，老臉火辣辣的。

　　 齙牙忍不住掏出根煙，點了好幾次都沒點著。

　　 “我就鬧不明白了，他都幹了什麽，那麽賺錢嗎?”

　　 王處仰靠在椅子上，唏噓長歎。

　　 “他拍的戲，別看文藝界評價不好，說什麽沒內涵、沒思想，可老百姓喜歡呢。老百姓哪有什麽多高的文化素養?拍的好看、精彩，老百姓就愛看。不像你們拍的玩意兒，一個個賊端著。內容神神道道的，還站在高處說教，老百姓能不煩嗎?他到現在，統共製作了三部戲，三部都大火。”

　　 跟齙牙要了一根煙，施施然抽上。

　　 “影視這邊還好，音樂那塊你們不知道吧?京城台想要橫插一杆子，如今給打趴下了。”

　　 搖扇子的嘖嘖稱奇。

　　 “咱們也都是京城台出來的，當然知根知底。於台長他們也不是好相與的啊，怎麽就服軟了呢?”

　　 王處煩躁地擺手。

　　 “也沒什麽稀奇的，沒創新，還沒技術。強行硬上馬，照抄人家的。結果內容土不啦幾的，連安全工作都沒做好。被人抓住痛腳，鬧到了上頭，連節目都給停了。”

　　 主位的人還是不信邪。

　　 “那也不足為慮。說到底，這是哪兒?京城。咱們是土生土長，又是大院出來的。他再厲害，還能騎到我們頭上?還是那句話，看不順眼，找機會就扇他呀的。”

　　 看著一幫子眼高於頂的家夥，王處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順勢住嘴。

　　 已經說的很透了，還不清醒的話，到時候栽了，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誒，對了，那電視劇要開始了吧?打開看看，看看咱們的天才製作人水平如何?”

　　 大齙牙說話就幸災樂禍，主動過去把電視機打開了。

　　 肖淺和馮萬千鬧崩對立，這件事在圈子裡沸沸揚揚。也就是這個時代沒有微博，否則的話絕對是熱搜置頂。

　　 當初大家夥都覺得肖淺不自量力，得罪了馮萬千，算是把影視圈的路給堵死了。

　　 誰知道年輕人氣盛，愈發頭鐵，竟然宣布挑戰動作戲。

　　 呵呵，滿中國誰不知道，沒了馮萬千老爺子，能拍出動作戲嗎?

　　 那段時日，基本的論調就是，肖淺要栽。

　　 沒想到大半年過去，新劇居然要播出了，平台還是央視。

　　 “王處，當初的時候您怎麽不管管?要是你們央視擋一下，這小子現在哭都沒地方哭去。”

　　 聽到大齙牙胡言亂語，王處作勢要拿酒杯揚他。

　　 “放屁。電視劇製作中心那是楊元地盤，我伸得進去手嗎?人家現在炙手可熱，聽說馬上又要升官了，我當三孫子還來不及呢。”

　　 主位上的人恨恨地道:“叛徒。中國人的事兒，壞就壞在叛徒身上。你說他楊元一個央視的幹部，不幫著我們京圈的，和一個魔都的小兔崽子攪合在一起，他的臉呢?”

　　 王處臉一黑，不得不站出來了。

　　 “慎言啊。央視是全國人民的央視，不是你家的。你要是再管不住你這張嘴，遲早吃瓜撈。”

　　 這話就重了，讓酒桌上沉悶了下來。

　　 各人各心思，徒生煩躁。

　　 幸好這個時候大齙牙來了一嘴。

　　 “開始了嘿。”

　　 這下子大家夥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電視上。

　　 影視行業和其他的行業其實沒有多大區別，想要做大做強，最終的憑仗只有一個，那就是產品。

　　 因為影視的終端是需要交付到觀眾的手中來消費，才能產生價值的。

　　 影視劇的質量不好，觀眾不買帳，那麽利益就會受損。

　　 甭管在發行的過程中，廣告打的多秀，營銷策略多麽的精妙，能不能換成實打實的收益，還是要看質量。

　　 爛片高票房這種事不是沒有，但必然不會是常態。

　　 除非乾出買票房、買收視率這種勾當來，否則的話，觀眾的口碑能讓任何的宣傳都毀於一旦。

　　 95年的中國電視行業，連收視率的概念都沒有呢，更不要說買收視率這種事兒了。

　　 一部戲火不火，只能看觀眾們的反響。

　　 眾人聚精會神地看向電視，刻薄的目光連片頭都不放過。

　　 “肖公子作品”五個大字出現，立刻引得主位的人酸聲酸語。

　　 “切，騷氣。”

　　 說歸說，可他眼神裡的羨慕卻隱藏不住。

　　 但凡是搞影視製作的，誰不想來這麽一出?

　　 只可惜，除了肖公子，旁的大家不認。

　　 再說了，如今這樣的形式已經成了肖淺的招牌了。

　　 別人再去做，不是東施效顰嘛。

　　 都是有頭有臉的，丟不起這人。

　　 “肖公子作品”五個鎏金大字出現的時候，片頭曲就已經響起了。

　　 聽著《英雄誰屬》慷慨激昂的旋律，還有屠小剛那銀瓶乍破的腔調，大齙牙氣哼哼的。

　　 “這孫子做音樂做的這麽好，就做音樂去得了，跑來拍什麽戲呀?”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眼睛更紅了。

　　 都是在影視圈摸爬滾打多年的了，幾乎都掌握了規律。一首好的主題曲，對一部戲的提升程度可是非常大的。

　　 《英雄誰屬》早就在湘南台的節目裡播出過了，最近一直爆紅。

　　 可作為主題曲，明顯配合劇情食用更佳。

　　 隨著主題曲，一幕幕劇情閃過，幾人的眼神都嚴肅起來了。

　　 雖然管中窺豹，可這些畫面之精良，都讓幾人感覺到了壓力。

　　 “這孫子是真的下血本啊，這是索尼最新的攝像機吧?”

　　 大齙牙真的呲牙了。

　　 “一台幾十萬呢，還得去東瀛訂購。上次我拍戲的時候，想買來著，製片商死活不給掏錢。 你說我們拍電影的都湊合呢，他一個拍電視劇的顯擺什麽呀?”

　　 小院裡酸臭的氣息更濃，幸好當晚，夜深無人管。

　　 新式攝像機拍出的畫面帶來的震撼還沒有消散，第一集劇情一開始，幾個人就齊齊爆發出了吼聲。

　　 “臥槽！”

　　 再無人能動彈分毫，看著畫面裡如井如林的軍隊肅殺場面，這幾個貨全都傻眼了。

　　 電視劇還能這麽拍?

　　 王處端著酒杯，手臂不停地抖，導致酒水撒的衣服上到處都是。

　　 他卻顧不得，鐵青著臉色，隻說了一句囫圇話。

　　 “食……食大便……啦！”

　　 其他幾人聽了，果然都是吃大便的死媽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