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我們醫院的盧主任，開顱手術就是他來做。”唐醫生將帶回來的盧主任介紹給肖長歌。

　　“現在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手術我們先做，錢你這兩天補齊。我現在進去看一下病人情況，你們現在去交錢，我會馬上安排手術。”盧主任沒有給肖長歌說話的機會，他很果斷的說完，就進了ICU病房。

　　盧主任的安排，讓肖長歌一陣感動。他心裡也出現了一陣暖意，覺得好人還是很多的。

　　肖長歌拿著所有的錢就去了繳費處。一陣忙碌過後，肖長歌回到了ICU病房處。

　　ICU病房外是一個大房間，裡面全都是病人的家屬，母親和林平就在這裡等他。

　　這個房間有100多平米，幾十號面帶愁苦哀傷的人站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在房間靠牆壁的地方，亂七八糟的放著一些打開後可以當單人床休息用的凳子。

　　肖長歌剛到，ICU病房裡就出來一位醫生。

　　“誰是老人李陽的家屬?”醫生大喊。

　　一對中年夫婦聽到醫生叫喊，趕緊跑出來答應，詢問情況。

　　“老人家已經快不行了，你們進去看他最後一眼吧。”醫生面帶同情的說。

　　醫生說完，中年女人就哀嚎起來。她用手捂著嘴巴，但聲音依舊很大。她的哀嚎讓本就充滿愁苦哀傷的房間更顯悲傷。

　　中年女人被丈夫安慰了兩句，就被醫生帶著進了ICU病房。

　　看到這一幕，肖長歌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父親。他的眼淚不自覺的就在眼圈裡打轉，差一點點就流了下來。林平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他一臉哀傷看著ICU病房，內心沉重。與兩人一樣的還有這個房間的其他人，他們或許想到了自己的親人，或許被這種悲傷的情緒感染，總之這裡的許多人都是眼中含淚，一片哀傷。

　　“肖祖盛的家屬?”就在肖長歌想著父親悲傷的時候，唐醫生出來喊道。

　　聽到唐醫生的喊聲，想起剛剛的一幕，肖長歌大驚。他幾步衝到唐醫生面前急切的詢問:“我是，我是肖祖盛的家屬，他怎麽了?”

　　“他沒怎麽。就是手術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稍等出來時你們可以看一眼，然後我們就會進手術室。”唐醫生通知完就回了ICU病房。

　　不過五分鍾，唐醫生和兩個護士就推著肖祖盛出來了。一見父親出來，肖長歌趕緊上去看父親。

　　父親昏迷著，仿佛安睡了一般。他瘦了很多，兩邊的顴骨高高聳立，一張蠟黃色的臉，看起來就像長期營養不良一樣。

　　看了兩眼，護士就推著肖祖盛進了ICU病房對面的手術室。

　　“肖祖盛家屬請過來簽字。”唐醫生拿著一個文檔對著肖長歌喊道。

　　肖長歌走到唐醫生面前，準備接過筆簽字。唐醫生問:“你是肖祖盛什麽人?”

　　“我是他兒子，我爸的手術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肖長歌回答完，就詢問唐醫生。

　　唐醫生沒有立即回復肖長歌，而是拿起文檔面對肖長歌，讓他能清晰的看到文檔的每個字才開口說:“不要急，手術前我需要把一些情況跟你們說明白。肖祖盛患的是蛛網膜下腔出血，想要治好，手術是必須的。作為家屬，因為家庭原因你們選擇給病人做的開顱手術。現在手術前期準備已經做好，我需要將手術過程和手術風險告知你們家屬。開顱手術的風險比較大，你們最好要有一個心理準備……”

　　聽到這裡，肖長歌心中不安起來，

他趕緊問:“什麽心理準備?”　　“蛛網膜下腔出血手術我們做過很多，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我現在要告訴你們的，就是手術會有三個結果……”唐醫生將手術可能產生的結果，一一告訴了肖長歌。

　　將可能的結果告訴家屬，這是醫生的職責，也是家屬必須獲得的知情權。說起來這只是醫院手術前所走的一個基礎流程，可這個流程卻讓肖長歌異常心塞。從醫生說的第一個結果開始，到最後一個結果說完，肖長歌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似的，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開顱手術的風險向來很大，畢竟是要打開頭顱骨的，因此任何一點失誤都會導致手術失敗，病人折損。當然，醫生會盡職盡責，手術成功的幾率還是很大的。而失敗的原因也有很多，比如並發症，病人本身的身體素質等等。

　　在唐醫生的講述中，手術不管成功或者失敗，結果都只有三個。

　　第一個結果是手術成功，病人好轉;第二結果是手術失敗人沒了;第三個結果是手術失敗人活著，但病人會長期臥病在床，需要照顧。

　　這三個結果都有幾率會發生，醫生是不敢保證的。唐醫生的解釋很清楚，他很明確的把三個結果的好壞處都告訴了肖長歌。第一個結果是最好的，毋庸置疑。第二個結果不好，卻並不是最壞的。第三個結果才是最最糟糕的。用唐醫生的話說，這個結果最痛苦，因為錢花了，人沒好，反而成了家庭的拖累。

　　唐醫生在講這三個結果時，反覆強調的就是第三個結果。他擔心一旦結果不好，怕肖長歌他們接受不了，所以著重強調。

　　唐醫生的話很客觀，卻異常殘酷。

　　仔細想想，唐醫生的話不無道理，可肖長歌的心卻備受煎熬、抽打。手術的這些不確定性和結果，讓肖長歌特別難受，他的眼淚一直在眼圈裡打轉。他多麽希望父親是健健康康的，他多麽希望唐醫生不要給他這麽多結果。

　　唐醫生說這些，只是為了讓家屬明確事情，避免造成醫患矛盾。可以說唐醫生是持著悲觀態度來跟家屬溝通，又帶著積極成功的心態去手術。

　　肖長歌明白這是唐醫生讓他們家屬做好心理準備，並不是結果，但他依然承受著巨大痛苦和悲傷。這些包含著不確定性的結果，讓他忐忑、擔心、害怕……

　　看著唐醫生拿著簽完字的文檔進入手術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和祈禱。他祈禱手術能夠成功，祈禱父親身體健康。不到唐醫生出來，他不能放棄，不管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他都會鼓起勇氣去承擔。

　　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醫生們正緊張忙碌的進行手術。母親同樣看著這一切，悄然而安靜的坐下等待。

　　等待永遠是焦慮，痛苦的。為了緩解等待的壓力，肖長歌和母親聊了很久的天。

　　母親很堅強，雖然她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但她知道肖長歌在外面的這幾天，肯定承受著巨大壓力，更可能為了錢愁白了頭髮，所以她轉而安慰起肖長歌來，勸肖長歌不用擔心，而她自己卻眼角濕潤。

　　肖長歌即感動又愧疚。母親安慰著自己的兒子不用擔心，卻在自己臉上寫滿了擔憂。

　　肖長歌心如刀絞，他很少看到母親這樣難過。他突然發現母親額前和耳邊的白發多了好多，人也消瘦的許多。特別是看到母親紅紅的眼眶，被眼角淚水打濕的睫毛時，肖長歌心裡更是萬分愧疚，他覺得好對不起母親，讓母親吃了這麽多苦。

　　肖長歌愧疚的同時，心理也暗罵自己不夠努力。如果今天的他不需要為錢擔憂，父母親就不會這麽苦和累，或許就不會生這樣一場病。

　　父母親老了，他們年輕的時候也努力過。現在輪到他肖長歌了，他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能讓父母親生活的更好，才不至於讓父母親持續操勞，持續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