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溪看在眼裡,不由心頭一震,憑借剛剛煥發起的求生意志大喝一聲:“曉輝哥住手!”
葉曉輝心頭一震,下意識回頭俯視。
沈琳溪再沒有底氣了,勉強發出虛弱的聲音:“你要傷害它們?”
葉曉輝發出一聲苦笑:“沒有辦法。不殺死它們,你就活不成。這就是大自然的法則。”
沈琳溪再瞥一眼那對母子獅子,它們依舊沒精打采趴在那裡,對那支瞄著它們的槍口幾乎無視。她驚呆了,把那對獅子看得更清晰。那是一對跟自己一樣等待死亡的生靈。尤其在那隻母獅子身上,不禁神態絕望,身體快成為一副皮包骨了。顯然,它就快活生生餓死了。
沈琳溪愈發不忍心,幾乎向葉曉輝發出哀求:“求你不要傷害它。它要是死了,那個獅寶寶也活不成。”
葉曉輝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持槍的手有些顫抖,面臨一場最艱難的抉擇。
沈琳溪盡管體內已經燒膛了,但為了挽救獅子,勉強克制著,仰頭凝視著她的保護人,流出了哀求的眼淚。
葉曉輝慢慢蹲在她的身邊,決定先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溪溪,這個獅子看樣子大約一個月沒吃肉了。它守在這裡,就是渴望有一些草食動物來喝水。可是,這裡長期的乾旱,幾乎讓那些草食動物絕跡了。它遇到了我們倆,決不會對我們心懷任何慈悲。假如我們沒有自我保護的手段,它會毫不猶豫衝過來咬死我們。”
沈琳溪因為他暫時放棄了‘行凶’,神態也恢復了淡定:“我當然看出來···獅子其實並不想傷害人類···生存的本能會讓它做出無奈的選擇···它還要為它的孩子著想···咱們不能因為爭奪一點水···就要了人家的命···”
葉曉輝不禁苦笑道:“傻丫頭,現在對咱們來說,水就是咱們的命啊!”
“我寧可放棄自己的生命···也不情願你濫殺無辜···”
葉曉輝的腦袋幾乎脹大了,沒有料到就快奄奄一息的女孩居然發出這樣的聲音。假如自己再一意孤行,結果又會怎樣呢?
他不禁回頭瞥了一眼母獅子,還在心無旁騖,幾乎不跟他對視。他頓時醒悟到,這隻母獅子恐怕沒有力氣過來襲擊自己,只能等食物主動送到嘴邊。這也是它為什麽趴在水源處,目的就是等待為了活命的涉險者。
他尋思片刻,覺得不能急於一時,便慢慢坐下來,再把身邊的女孩身體調正,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懷裡,還能一眼觀察到那片幾乎見底的水塘。
沈琳溪一看他不殺生了,心神稍定:“你要放過它們了?”
葉曉輝苦笑道:“既然你不情願,那我暫時饒過它們的性命。不過,你要清楚一點,就算我不開槍,它們也活不多久了。而這段時間,我們可能因為體內嚴重脫水而死去。”
沈琳溪那副黯然的眼神突然綻放一絲光彩:“如果它們有肉吃···就不會死···對不對···”
葉曉輝心頭一震,失聲質問:“傻姑娘,你不會要把自己獻出去吧?”
“假如我的死···還能拯救它們的生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葉曉輝感覺她有一點精神錯亂了,不由皺緊了眉頭,沉默了好一會,才試探問道:“溪溪,你真不怕死嗎?”
沈琳溪為了保護那對可憐的獅子母子,居然放棄了求生的欲望,黯然的眼眸轉了轉,才發出虛弱的聲音:“不怕···只要死在你的懷裡···這是最好的生命歸宿···”
葉曉輝被感染了,有一種與懷裡的女孩殊途同歸的衝動,
但他的理智依舊,又問道:“難道你舍得那麽多愛你的親人嗎?”“媽媽···”沈琳溪不禁想到了已經失去聯系的江婉蓉。在這個時候,在她的內心產生多少個不舍。
葉曉輝趁機開導:“溪溪,你要記住,在任何時候,你都不是為自己活著。在你的身後還有無數親人,並在你的身上寄予無限的希望。”
沈琳溪這時連眼淚都幹了,枯澀的眼神夾帶一絲慶幸:“媽媽沒了我···還有邢叔叔···會再生個孩子的···她今後的路還很長···暫短的悲傷掩蓋不住幸福長長久久···我就算在天上···或者地下···都會祝福他倆···”
葉曉輝被她的視死如歸精神震撼了,呆愣半晌,才質疑道:“難道你不為爸爸想一想嗎?他失去了你媽媽,就剩下你了。”
沈琳溪微微搖頭:“爸爸早已經有心上人了···也不需要我···”
葉曉輝好奇道:“他的心上人是誰?”
“張茵姐···”
葉曉輝還想追問下去,一聽她的聲音實在太虛弱,隻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其實,他目前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情好奇人家的事情?
沉寂一會,他倆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瞥向了那個水源。
母獅子偶爾跟他倆的對視。不過,彼此的目光比的不是誰比誰凶狠,而是誰比誰淒慘和可憐。
母獅子似乎算定這對人類男女要打那點積水的注意,乾脆一動不動,等待它的到底是什麽結果,早已經置之度外了。也許,當生命到了無法轉圜的境界,看淡生死就是最好的選擇。
小獅子卻無法消停下來。盡管它餓得快動彈不了,但還是晃動小腦袋在母獅子身上蹭來蹭去,顯然是討吃的。
母獅子只有這時,才溫存地舔了舔小獅子的腦袋,以示安撫。
沈琳溪看到這一幕,又不禁發出虛弱的聲音:“母愛···真偉大···”
葉曉輝不解:“它舔舐自己的孩子,只能算是母愛天性,跟偉大不沾邊吧?”
沈琳溪反問道:“獅寶寶算不算是一塊肉?它甚至把這塊肉舔在嘴邊···也舍不得下口···”
“這···這就是所謂的虎毒不食子吧?獅子和老虎算是同一樣的動物。 ”
“可是···有些人類還不如這些野獸···”
“淨瞎說!哪個人吃自己的孩子了?”
“你沒聽說過···‘易子而食’···故事···”
葉曉輝用力抱她一下,覺得她生理方面還能支撐一下,主要是精神上垮了,才表現得奄奄一息。於是就耐心等待時機。他知道母獅子目前還有攻擊能力,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靜等母獅子徹底失去攻擊能力。即便對方打個盹,自己都有機可乘,既沒有主動傷害獅子,又能順利取到水。他騰出一隻手,下意識摸摸了掛在脖子上的水袋,慶幸自己扔掉了一切,卻沒有扔到它。
沈琳溪則另有一種想法,眼巴巴盯著那對可憐的獅子,感歎大自然的殘酷同時,又聯想到了那個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也許,自己死後還能救活那對可憐的獅媽媽和獅寶寶。母獅子的目光也經常搭在她的臉上,同樣清楚她的處境,眼神裡透露一絲悲哀,似乎有一種惺惺相惜。
葉曉輝看出母獅子無力攻擊自己,便放心閉目養神,他要趁機養精蓄銳,準備隨時出擊。
就在他倆與母獅子相持時,身邊的乾草微微晃動,但決不是風。在這樣乾燥的環境下,幾乎一點風絲都沒有。
晃動的乾草就像一道波浪,緩緩畢竟他倆的棲身之處,途徑稀疏之處,露出一道墨綠條紋。
原來,正有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正從他倆的背後逼近,到達有效的攻擊距離後,高高昂起蛇頭,並張起了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