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此生還是前世，趕路似乎都是一個比較熬煉耐性的事兒，一開始羅時還能保持一個帥氣的pose站在飛劍上俯瞰大地，十分鍾後羅時坐在了飛劍上，半個小時後羅時給飛劍拍了倆符篆，一米多長的飛劍變成了一張床大小，羅時舒舒服服的趴在上面往下俯瞰風景。一小時後羅時已經在想念電視機和主機遊戲了，實在不行，收音機也可以啊！

　　狗剩看的眼角直跳，一開始他還能理解，直到羅時提議下去砍個樹往飛劍上掛個秋千後，狗剩終於忍耐不住了:

　　“羅時小道友，注意形象。”

　　羅時撇撇嘴:“注意個錘子，方圓幾十裡荒無人煙，唯一的活物就是下面的野獸，注意形象累不累啊。狗剩道友的飛劍不如給我改造一下，我覺得烏黑色配個跑馬燈一定很酷炫，和別人切磋比試的時候掏出來一定也倍兒有面子。”

　　狗剩搖搖頭，短短一個小時他已經從沒有消遣的羅時那裡聽到了無數個新名詞，如果每個名詞都算是大開眼界一次，狗剩估摸著自己現在已經成了傳說中的千眼金蟾。

　　現在是個難得的好時候，狗剩打算向羅時請教一下。

　　“羅時小道友，仙劍我玩兒完了，可是我心裡不明白，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可否?”

　　“嗯，你問。”羅時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東摸摸西看看評估在自己這柄木質飛劍上安裝一個吊籃或者秋千的可能性。

　　狗剩乾脆不看這個，目光向前看著蒼茫大地，困惑的問道:

　　“仙劍裡我無法理解的是，李逍遙毫無疑問也是類似薑子牙的應劫之人，除妖魔，保蒼生，結果為什麽命運反倒是如此淒慘?”

　　聽到是遊戲的相關問題，羅時正了正姿態，思考怎麽和狗剩解釋這個問題。

　　他總不能說其實是因為當時流行虐主文吧?羅時搖了搖頭，看樣子狗剩現在已經是仙劍的粉絲了，自己這麽說怕不是就回不了中關村了，於是他打算換個說法。

　　“狗剩道友，你在中關村我記得曾經隨狩獵隊去抓捕過肥玀對吧?”

　　“是有這回事。”狗剩點點頭，他剛來中關村的時候對凡人村落還頗感好奇，於是當時跟著狩獵隊體驗過生活。

　　“那狗剩道友怎麽看肥玀這種生靈?”

　　“肥玀?”狗剩有點迷茫:“嗯……挺好吃的?”

　　羅時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了一下狗剩看的他很迷茫，然後才道:“我是想說，肥玀幾乎是林海中最低端的生物，任何吃肉的野獸都能靠著捕獵肥玀安然的填飽肚子，那麽林海對肥玀公平嗎?”

　　“而且肥玀這種生物村子裡也養了，狗剩道友想必也已經接觸過，它們性情溫馴，隻吃植物，而且不會襲擊其他動物，算是絕無僅有的好動物了，林海所有的生物都能欺負它們，你說，公平嗎?”

　　狗剩心頭一震，羅時的話給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口，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能夠將視線跳出自己的種族來審視這個天地，他似有所悟，又似乎什麽都不懂。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羅時悠悠道:“出自太上老君的《道德經》第五章，我覺得足夠解決你這個問題了。”

　　“天地不仁……”狗剩念到這句話從靈魂到發梢都顫了一下，從小到大師父說的最多就是這方天地對人類已經足夠鍾愛，需要回報回饋這個世界。

　　“…以萬物為芻狗。”狗剩忽然有落淚的衝動，時至今日他才明白，

自己在天地的眼裡確實就是芻狗，每個人都是芻狗！沒有所謂的上天鍾愛，也沒有上天偏愛。　　“所以李逍遙一聲確實清苦，但是這和上天沒有關系，這些都是他自己選的路。”

　　羅時歎口氣，為了圓上這個彌天大謊自己還要搬出來道德經的話也是夠累了。

　　“那成仙還有什麽意義呢?”狗剩沉思良久，又問了這個問題。

　　羅時再次搖搖頭，讀書少，聽到一點道理就容易鑽牛角尖，自己真的是夠累了，於是他正色道:

　　“家師曾言，天施地化，不以仁恩，任自然也。且天地視萬物為芻狗，不責望其報也。狗剩道友你明白嗎?”

　　狗剩低頭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悟道:“如若將天地所生就視為恩賜，那麽每個人剛出生就背上了天地的‘報應’?”

　　羅時嘉許一笑道:“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們修道之人，修的是己道，不為天，不為地，隻為自己超脫。”

　　狗剩站在飛劍上轉身，對著羅時深深一揖道:“謝過羅時道友解惑，不勝感激。當初曾有言，在下用五年時間報答曾經道友的點化之恩，現在想將這個時限再加兩年。”

　　羅時聽到前面的話剛想擺擺手說太客氣了，後面聽到狗剩忽然說到報恩這個一時卡了殼:

　　“狗剩道友又要突破了?”

　　“嗯。”此時狗剩笑容羞答答像是一個小媳婦一樣:“剛才被羅時道友解惑之後，我已經清晰的感覺到，明天就能突破到二階中期，兩年之內二階後期可望！”

　　“我……”羅時此刻有點想講髒話，華夏先賢文章的力量又一次得到了體現，可是對自己為什麽就是沒用呢???

　　……

　　修者的城市是什麽樣子的?

　　修者的城市，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這是羅時在路上一直在思考在憧憬的，畢竟比閱歷，羅時在這個世界不是針對誰，這個世界的土著在他面前談閱歷都是垃圾！沒有例外。

　　他羅時曾經作為一個優秀的遊戲設計師，對於各種影像文字作品的閱讀量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而上個時空各種以假亂真的CG技術也不是蓋的，上至七百萬年前的外太空星球，下到百萬年後地球已經爆炸的銀河系，羅時哪樣的沒見過?

　　不過見到集城的時候還是驚了。

　　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一座他想象中的常規的城池，而是一顆巨大到誇張的巨樹，無數的修者飛著在這顆巨樹上起起落落，就像是一隻隻小蟲子一樣。

　　這時候羅時忽然想到了他拿來和狗剩師徒交易的《逍遙遊》裡的句子: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如果現實裡真的有這樣的大椿，可能就是眼前的集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