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到王賁之言,尉繚心下也是大吃一驚,隨及又頭疼了起來,他太了解鹹陽宮那位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既然海軍將士找到了土地,始皇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大秦的銳士遲早會踏足那裡。
心中念頭轉動, 一時間頗有些複雜,半響之後,尉繚苦笑,道:“陛下只怕是對於那一片土地極為的向往,只是目下的大秦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現在,大秦帝國多項工程直接上馬,幾乎是全力在發展,各個方向,連重心都沒有。”
“這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是極為危險的, 各大工程開工,必然會導致朝廷經濟與精力過度分散。”
“若是一直能夠維持平衡,尚且能夠僵持下去,可若是一旦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這個平衡被打破,只怕是危險極大。”
聽到尉繚的擔憂,王賁也是眉頭緊蹙:“陛下天縱神武,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心裡應該有數才是。”
“陛下確實天縱神武,但是陛下太急了,他太想要建立一個萬世大秦,太想要為後世子孫掃清一切障礙……”
尉繚苦笑連連,望著巨大的國土輿圖:“而且各項工作上馬,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與資源,在這個時候, 就算是想要停下來,都已經做不到了。”
“因為一旦停下, 這意味著朝廷前期投入的海量資源,將會白白浪費,而且這些事情,遲早都要做。”
“等有時間,也有精力繼續的時候,又將是海量資源投入。”
關於這個問題,尉繚曾經與王綰等人商議過,他們都能夠察覺到問題,卻不敢朝著嬴政提及。
因為這些事情,都是關系到了國計民生的大事,對於大秦有很大的促進。
甚至於問題已經嚴重到了,一旦停下這個項目,會讓國人百姓反噬的地步。
說到這裡,尉繚話鋒一轉,朝著王賁語重心長,道:“也許這便是陛下想要設置東海大營的原因吧。”
“以陛下的威望,以及對於大秦銳士,對於大秦帝國的掌控, 只要陛下在,大秦將會一路向前。”
“只不過,凡事都應該有側重點, 也應該一步一步來。”
“特別是對於教育的整治,對於風氣的整治,甚至於對於焚書一事,也太急了。”
“如今大軍出擊漠北,追亡逐北,每日都是海量的錢糧消耗,再加上學宮建設以及夫子的俸祿。”
說到這裡,尉繚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賁:“武成侯尚未回來,否則武成侯是勸諫陛下的最佳人選。”
“這些年來,陛下的威勢更深了!”
“嗯。”
點了點頭,王賁朝著尉繚笑了笑:“與太尉一番交談,賁心裡松了一口氣。”
“此番倉促入鹹陽,尚未入府,等賁休整一二,再當與太尉促膝夜談。”
在尉繚滿臉笑意的注視下,王賁離開了太尉府官署,看到王賁背影消失,尉繚不由得莞爾一笑。
“此番利用了通武侯,希望武成侯回來,不要找老夫的麻煩才是!”
尉繚可是清楚,大秦的那位,也是唯一的徹侯的聰明才智以及心細如發。
以王翦的整治智慧,必然會在得到消息的瞬間就明白他利用了王賁。
“陛下,臣也是為了帝國!”
國府官署。
“丞相,通武侯入鹹陽,去了一趟章台宮,與陛下交談了什麽未知,隨及又去了太尉府官署。”
“在太尉府官署待了一個時辰之後,便離開了。”
聞言,李斯與王綰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喜色,有些事情他們不好與王賁聯系,但尉繚不再此列。
尉繚屬於武將,可以與王賁等鎮邊大將交往,但是他們不可以,特別是他們兩個。
作為大秦丞相,已經是文吏之首了,若是與手握重兵的邊境大將過從甚密,不光是他們危險,同樣對於王賁等人也是致命的。
“希望可以成功吧!”
撇了一眼王綰,李斯苦笑:“若是徹侯回來,只怕是鹹陽不得安寧,那位的性格,可謂是睚眥必報。”
“更何況……”
李斯雖然沒有說完,但是王綰依舊是清楚了李斯所表達的意思,很顯然,在大秦帝國之中,如今大部分軍隊都在王氏父子手中。
北伐大軍將近四五十萬,再加上三十萬海軍,這已經達到了大秦帝國七成的大軍了。
他們這一次如此作為,等於將王賁架在火上烤,而且他們從來不懷疑王賁的智商,所有人都清楚,王賁必然會醒悟的。
但是,醒悟又如何,這是陽謀,赤裸裸的陽謀,就算是王賁清楚這是個圈套,他依舊會往裡面鑽。
因為他清楚這件事對於大秦帝國不利,也因為王氏對於大秦,對於始皇帝的忠誠。
他們願意為了大秦,為了皇帝赴死。
“唉!”
王綰長歎一聲,隨及苦澀一笑:“這麽多人算計一個武將,希望武成侯歸來,不要太遷怒我們才是。”
“希望吧!”
……
回到府邸。
王賁眉頭緊蹙,他心中糾結無比,他又不是傻子,能夠成為海軍主將,自有過人之處。
尉繚話中的意思,他自然是能夠聽懂的,只是這種感覺很扯淡,因為王賁更清楚這件事背後的凶險。
滿朝文武沒有人敢勸諫,他又如何能夠成為例外。
“父親,可是發生了什麽事麽?”見到王賁臉色不大好,名為王薔的少女不由得擔憂, 道。
她可是清楚自己父親才剛剛到鹹陽,大父又不在,一旦發生了什麽事,將會是災難。
“沒事,薔兒最近怎麽樣?為父遠在丹東港,父親又遠征漠北,府中一些事情都需要你來照看……”
王賁看著王薔絕美的面容,目光中滿是心疼,此時此刻,他們王氏祖孫三代都在軍中廝殺。
而鹹陽的府邸之中,全靠一個少女承擔所有。
“父親哪裡話,大父,父親,大兄皆在軍中,孩兒作為,乃是孩兒身為王氏子孫的責任。”
聞言,王賁不由得苦笑連連,他王氏居然淪落到需要一個女子來執掌門戶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