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之上,太陽光灑下,嬴政聳立,腰杆筆直如劍,這一刻,語氣溫和,嘴角更是帶有笑容。
但是,馮劫感受到了無盡的冰冷與肅殺,他清楚這是始皇帝對於父親所作所為的不滿。
始皇帝的態度,關系到他們馮氏一族在大秦帝國之中的地位,馮劫遠比馮去疾更為清醒。
他生長在大秦帝國威震天下,大秦銳士席卷中原的時代,對於始皇帝的敬畏更深刻。
……
“陛下,臣不知家父所為!”
驟然之間,馮劫朝著嬴政再一次肅然下拜:“臣願辭去禦史大夫一職,還請陛下寬恕家父的一時糊塗。”
這一刻,馮劫低著頭,等待始皇帝的審判,他心裡清楚,今日若不能讓眼前的這位消氣,整個馮氏一族,必將會走向無底深淵。
他父親犯下的,只能他這個當兒子的來承擔,其他人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這鹹陽城中,朕並不是一個聾子,也不是一個瞎子!”
“這件事與你無關,但是朕也相信你熟讀秦法,將秦律在讀一讀吧!”
淡淡的說了一句,嬴政揮了揮手:“下去吧,這件事朕心裡有數!”
“臣告退!”
這一刻,馮劫心裡冰涼,他不是傻子,更何況他是大秦的禦史大夫,對於秦律更是了如指掌。
他清楚始皇帝的意思!
他有沒有參與不要緊,秦律有連坐一法,若始皇帝真要追究,整個馮氏一族一個也跑不掉。
只是,秦法昭昭,從未對任何一個貴族趕盡殺絕。馮劫心中雖然擔憂,也還帶著一絲希望。
當馮劫走了之後,嬴政朝著寢宮走去,路過趙高身邊之時,冰冷的聲音傳來,讓趙高神色肅然。
“不要讓馮小九死了!”
“也不要小覷老秦世族的能力,讓羅網親自出手,保證馮小九的安全!”
“諾。”
陽光落下,猶如一層金輝,這一刻的始皇帝,如天神一般。
趙高從始皇帝的語氣之中察覺到了肅殺,這是在文信侯一案之中,都沒有的嚴肅。
他清楚,這一次始皇帝動真格了,馮去疾等老世族這一次只怕是難了。
……
國府。
已經半夜的國府之中,依舊燈火通明,王綰望著長案之上一份一份的竹簡,神色肅然,眼底深處更有一抹冰冷。
“王相,遞來辭呈的官吏越來越多,屬下剛才看了一遍,除了廷尉府之外,大多數官署已經空了。”
“其中以治粟內史官署最嚴重,如今治粟內史官署,只剩下治粟內史在強撐著……”
“哎!”
長歎一聲,王綰語氣幽幽,道:“老秦世族這是在找死,只要陛下在,大秦的天就塌不下來。”
“準備一下資料,將參與辭呈的官吏全部統計出來,以及背後的家族也統計出來……”
“諾。”
……
馮去疾的別院。
這一刻,老秦世族的領頭人皆在,一群人正在高談闊論,仿佛在這一刻,早已經勝券在握。
“馮公,只怕明日朝會,整個朝堂會空出一大半,朝廷無法運轉,陛下也會回心轉意……”
“大秦帝國乃老世族打下來的,陛下這是要拋棄我們……”
……
“如今蒙恬兄弟在治喪,王賁遠在鹹陽之外,王翦雖雄,卻已經老了,如今我老世族才是大秦帝國的脊梁……”
一時間,
喝著酒,氣氛更見熱烈。 只是一側的李信,心中卻越發凝重,馮去疾當真是老糊塗了麽,鹹陽宮那位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妥協。
就算是土地改革是錯誤的,只怕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更何況,這個土地改革可行性極大。
一念至此,李信越發覺得這裡就是一個坑,趁著眾人不注意,連夜離開了,然後前往了治粟內史官署。
李信在沙場縱橫多年,對於有些事情看的很通透,他心裡清楚,在大秦帝國之中,馮去疾等人不可能是始皇帝的對手。
而且始皇帝也沒有全部沒收,更是采取了贖買制度。
……
這一夜,鹹陽城中,鬼魅亂舞,牛鬼蛇神紛紛出來騷擾人間。
大將軍府。
“大兄,如今朝堂之上風起雲湧,馮去疾罷相的消息十有八九為真,如今我蒙氏何去何從?”
蒙毅目光幽深,如今蒙武過世,蒙氏一族的族長當之無愧是蒙恬,如今這件事只有蒙恬才有資格決定。
“後日便是父親的頭七,頭七過後,我會北上九原,鹹陽城中,以及家族就需要你多照料了。”
蒙恬虎目有神,拍了拍蒙毅肩頭:“光是這些年陛下賞賜下來的土地, 便已經足夠讓蒙氏一族用了。”
“你立即前往治粟內史官署,找到鄭國,將多余的田地交上去!”
聞言,蒙毅心頭一驚,在這個時代,土地才是最重要的私產,更何況,他們蒙氏一族的土地,都不是來自於欺壓庶民。
這一刻,蒙毅心頭有些不甘。
只是對視了一眼,蒙恬就察覺到了蒙毅眼中的不甘心,爽朗一笑:“蒙毅,蒙氏一族之所以成為大秦顯貴,來自於蒙氏一族能人輩出,也來自於始皇帝以及歷代國君的信賴。”
“可以說,我們蒙氏世受國恩,如今陛下有如此政策,我們蒙氏當堅定支持!”
說到這裡,蒙恬深深的看了一眼蒙毅:“你記住一點,只要我蒙氏受到陛下的看重,便可以立足於大秦帝國,榮寵百年不衰。”
“馮去疾號稱秦國雙相之一,只可惜眼光太差,早已經被世族禁錮了思想!”
聞言,蒙毅點了點頭,道:“長兄,我知道怎麽做了,我馬上便去!”
能夠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蒙毅並非只靠蒙氏,他也是有真才實學的,自然清楚在明日朝會之前上交的好處。
在這一刻,順著始皇帝的意思來辦,只要始皇帝在位一日,蒙氏一族的恩寵就不會斷絕。
蒙毅脫下孝服,走出了府中,他對於蒙恬的判斷從來不會質疑,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蒙恬之才。
一個文武雙全,能夠出將入相的蓋世人物。畢竟能夠與始皇帝這樣霸道性格桀驁的君王相交,沒有點能耐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