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飯,縣裡的幾個主要頭頭都習慣到小會議室呆上一會兒。
工作上有需要溝通的,就趁著這個機會溝通一下。沒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裡看看電視,放松一下。
十二點整,安東電視台的午間新聞開始。
從縣長和那彩霞等人正在閑聊,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快看,咱們古城的新聞。”
“古城沒什麽大事兒啊,怎麽上新聞了?”
叢縣長疑惑著看起電視。
看著看著,叢縣長眉頭皺了起來。看看那彩霞,沒有吱聲,但是臉色已經很不好看。
那彩霞看了新聞,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手也暗暗顫抖。
電視上的新聞,正是關於關山特產城的報道。
從河口甸子上村民的采訪,到關山火車站那些被迫回家的工人,再到特產城停工的工地,然後就是關山老百姓異口同聲的責罵。
之後是到紡織廠采訪,紡織廠拒絕接受采訪的畫面,還有沙河橋下河邊,泡水的奔馳車。
記者在報道中提出了一系列的責問,主要有幾個方面。
一是為什麽強迫跟紡織廠合資?
二是紡織廠提出的合作條件是不是合理?在隻投入場地的情況下,紡織廠要求控股的依據是什麽?索要四台奔馳轎車的依據是什麽?都給誰使用?
三是特產城到底有沒有偷稅行為?到稽查大隊采訪,為什麽被拒絕?
四是建設局命令特產城停工的根據是什麽?特產城到底哪裡有不合格之處?為什麽只有口頭通知,沒有正式的書面公文?
五是交通隊扣押特產城的轎車,依據是什麽?既然認定是走私車,為什麽以前又給上了牌照?
轎車被扣押期間,為什麽會被人開出去使用,還落水被泡,然後就扔在河邊不管?
從電視畫面上看,轎車的車窗玻璃已經破碎,車門敞開,裡面的座椅也沒有了。四個車輪胎,也只剩下了三個。
然後就是經過處理的聲音和打了馬賽克的畫面。
這個聲音說,是有一些人,在背後想整特產城,就想把特產城搞垮,不讓外商在古城投資。
記者最後的焦點,也集中在這一點上。
質問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麽人敢於來古城投資?古城難道經濟發達到了已經不需要外來投資的程度麽?
便是不需要外來投資,自己人投資辦的企業,難道也要整垮才好?
古城不需要稅收麽?古城百姓不需要就業,不需要增加收入麽?
這一則新聞,足足播了六七分鍾,還是頭條新聞。
一系列的質問,讓叢縣長的臉陣陣發熱。
記者的每一句責問,都象一個巴掌一樣,狠狠地抽在自己臉上。
那彩霞已經渾身發抖,頭大如鬥,腦子嗡嗡作響。
於丹平和劉俊來找她的時候,她隻說等幾天,殺一下李虎城的傲氣,過一段時間,李虎城就會乖乖聽話,跟紡織廠合作。
關山村老百姓來反應情況的事情,也反饋到了她這裡,她也沒當回事兒。
這種事兒多了,放一放,老百姓來兩趟,沒有什麽結果,也就泄氣。
她想了很多,就是沒想到,這件事兒竟然被捅到了電視上。
不僅全縣知道,這一下全市、全省都知道了。
見幾個人都在看著自己,那彩霞想解釋,但是又無話可說。
“那縣長,這件事情是你負責的,怎麽會這個樣子?新聞裡說的,到底是否屬實?”
叢縣長強忍著怒氣,盡量保持著平靜的口氣。
“這個……,我也不是太清楚。”
“你主管的范圍,你不清楚?好,我問你,誰叫稅務去查帳的,到底有沒有偷稅行為?”
“我也不知道。沒叫他們去查帳啊。”
“好,建設局叫人家停工是怎麽回事兒,有沒有足夠的根據?”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我沒叫他們去查啊。”
“好,扣車是怎麽回事兒?到底是不是走私車?扣的車應該在交通隊放著吧,怎麽掉河裡去了?怎麽成了那個樣子?”
“這個奔馳車得五六十萬吧?如果車主要車,誰來賠錢?”
“我,這個……,我不知道啊。我哪裡知道怎麽回事兒?”
那彩霞抱住了腦袋。
叢縣長恨不得踹她兩腳。
你不知道誰知道?你主管的事情,一問三不知,你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叮鈴鈴,電話響了,一個人接了電話。
“喂,哪裡?”
“我是高進東,叫叢國盛接電話。”
非常生氣的聲音,聲音大的每個人都能聽見。
“叢縣長,你的電話。”
叢國盛接過話筒。
“高市長……。”
“叢國盛,新聞怎麽回事兒?你們古城牛啊,不需要外來投資啦?有投資就給攆到溪水去啦?”
“你們不要投資,給我。我給綠江,給廣甸,給同港,有的是地方願意要……。”
“高市長,我們……。”
“什麽你們我們的,你不用解釋啦,調查組下午就去古城,跟調查組解釋吧。”
“高市長,喂,喂……。”
叢國盛無奈地放下電話。
剛剛放下,電話又響了,省裡又來了電話。
又是一通訓斥,叢國盛想解釋,人家根本就不聽。其實他也沒法解釋,他也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
只能鐵青著臉,唯唯諾諾,聽人家訓斥。
足足七八分鍾, 電話才結束。
話筒剛剛撂下,電話又響起來。
“哈哈,老叢啊,謝謝你啊。”
“你是……。”
“我草河郭衛兵啊,謝謝你啊。你們古城的風格真高,把這麽大的項目讓給我們草河縣,我代表草河縣四十萬人民謝謝你啊。”
“郭衛兵,你別高興太早了,服裝廠不會到你們草河去辦的。”
啪,叢國盛把話筒摔在桌子上。
幾個人都不說話,只有叢國盛在地上來回踱步,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地板有些老,每走一步,都吱吱作響。平常的時候,這些聲音人們都不注意。但是此時,每一個聲音,都象一把刀,在切割人們的神經。
叢國盛點著一支煙,無力地坐下。
“把他們都找來,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兒。”
“找誰?”
那彩霞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稅務、防疫站他們,凡是去關山檢查的,都叫來,看看他們到底查出來什麽沒有?”
“這個……。”
“還這個什麽?難道調查組來的時候,你還一問三不知嗎?”
叢國盛氣得恨不得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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