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韓啟呢?他不一樣啊,家裡老娘臥病在床,還有妻子兒女全靠他那點微薄的俸祿養活,本來就捉襟見肘,這回再縮減俸祿,家裡就更加艱難了。
而這個時候他母親的病情又加重了,因為沒錢看病,竟然就這麽一命嗚呼了!韓啟忍住悲痛東拚西湊借了點錢為母親治喪。
按照規定,他這個級別的官員宴席不得超過五桌,否則就要挨罰。本來韓啟也沒有弄多,錢都是借來的,哪裡會大肆操辦。加上他人緣不怎地,哪裡會有多少賓客前來吊唁,所以也就隻請了一些親戚朋友,剛好五桌。
沒想到,等到為老太太送葬的時候,忽然來了一大群下級軍官,這些人說感念韓大人為他們這些軍人籌集糧草,今天老夫人歸天,都來送上一程。
那還有什麽說的,人家都這麽說了,總不好趕他們走吧?他們這些人一片好心為老母親送行,自己怎麽說也要感念這份情吧。
於是葬禮結束之後,這些下級軍官便和韓啟隨便喝了幾杯酒。這些人呢也沒有上座,而是站在院內隨便說了些寬慰韓啟的話,然後喝了酒之後就告辭離開了,從頭至尾沒有讓韓啟增加酒桌。
可是,這件事情不知為什麽被那幫禦使給知道了,說這個韓啟陽奉陰違不遵禁令。表面上隻用了五桌,實際上宴請的賓客遠遠超過了五桌,要治他的罪!
他這麽一個人本來就是耿直脾氣,和禦使爭辯了幾句之後反而越弄越僵,加上也沒有幾個人願意為他說話,於是被張九州一聲令下弄進大獄。
張九州一開始並沒有詳細詢問此事,這麽一件小案子還不需要他親自過問,只是以為有些官員不遵禁令,心裡自然也不滿,覺得這個官員不懂事不知道給他這個百官之首面子。
韓啟受罰之後回到家中,又急又氣有委屈,此次受罰過後官職又降了兩級,本就不多的俸祿便更少了。也不知是心裡經過了什麽樣的苦苦掙扎,最後就這麽在家中自盡了。
他這一死之後,家中家屬不得已變賣家財為他買來一副薄皮棺材,簡單將他收殮了。本打算草草下葬之後一家人去一個山村郊外尋個生計,也好讓一家人能繼續生存下去。
沒成想發喪之日那些曾經為老夫人送行的低級軍官又來了,不僅他們來了,還煽動了很多對這次禁令有所不滿的人也來了。這裡面不乏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借著送葬的名義在此蠱惑人心。
於是,這些人不知不覺之間便將韓啟之死怪到了張九州頭上。漸漸地,葬禮便徹底變味了,成為了對張九州口誅筆伐的大會,吸引得無數人前來觀看,整個葬禮鬧哄哄的,亂做一團。
葬禮中有家屬的哭泣聲、眾人的交談聲、別有用心者的演說聲,人聲鼎沸簡直不是一個肅穆悲傷的葬禮,更像是一個車水馬龍的集市。
然而,就在眾人鬧哄哄一團的時候,忽然葬禮上擺放的香燭不知何時被打倒了,香燭引燃了周圍擺放的無數花圈,花圈又引燃了原本就低矮破敗的茅草屋。
不消多時,周圍都燃起了熊熊大火。韓啟家庭貧困,房屋頂上用了不少的茅草,這個東西最是容易燃燒,一旦著火哪裡還撲得滅。而且這個地方就是一個貧民窟,房屋都是用一些木料柴草搭建而成,根本就不防火。
所以,大火著起來之後,眾人手忙腳亂一陣滅火之後不但沒有撲滅大火,反而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火不斷蔓延。風助火勢火助風威,很快這裡一大片地方全都成為一片火海。
這些人在慌亂之中倉皇逃竄,可是很詭異的是,
他們這些地方的出口都被人用石塊不知何時給封堵死了,將他們這些人全部堵在了火海之中。而且,在一些巷弄之中也不知何時多了很多的柴火,甚至隱約能聞到一些火油的氣味。於是,一場大火過後,這片地方燒成了白地,裡面的人也沒有一個逃出生天!
等到大火即將燒盡的時候,一群救火隊員才姍姍來遲,他們扒開封堵在各處的石塊,將這些東西清理乾淨之後,進入了火場之中。那裡已經是一片人間煉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焦了肉的焦臭味,那些屍體身上都燒出了屍油,那樣子真是慘不忍睹!
四處查看了一圈之後,官方貼出了告示:韓啟家眷在治喪之時不慎打翻香燭以致走水,在場各人均死於火災之中。
簡短幾句交代之後,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對這次火災的所有疑問一律不做回答。只是將這次事件當做了一件意外事件來處理,留給人們無限的遐想。
火到底怎麽著起來的?為何蔓延那麽快?路口的石塊是誰封堵的,為何事後又很快消失不見了?這些救火隊員為何姍姍來遲?等等一系列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不由得讓人從中品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唯有張九州在聽說此事之後,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然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只聽說趙烈家中傳來一聲聲怒吼,家中的玉瓶又摔碎了好幾個,府中下人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
張九州把持朝政數十年,和趙烈也鬥了數十年,如果沒有點手段早就被趙烈給活吞了!這次事件,八成和他脫不了乾系。
官場上的那群人精,讓他們為百姓做實事是不行,可是讓他們揣摩上級的心事可都是個專家。這次火災一出,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麽回事,沒有人在此時上多嘴,更沒有人出來說句公道話。
那麽多條人命,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沒有濺起任何浪花。可憐韓啟留下的孤兒寡母,也成為這件事情的陪葬品,只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選擇了忽略。
在那片廢墟之上很快又蓋起了無數茅屋,平民的生活還要繼續,他們更多的是關心明天家裡吃些什麽,這種兩大集團之間的爭鬥不是他們能夠參與進來大的。於是,數月之後,此事便再也無人提起,如同清風拂過無聲無息。
說道此事的時候,伍峰分明從趙景貞眼中看到了極端的憤怒,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草菅人命,這兩個人幾乎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繼續下去的話,還有什麽事情是他們不敢做不會做的呢?
是不是今後他這個皇帝,也可以付之一炬?
那裡是平遠城,是帝國新都,天子腳下!在這個地方尚且如此,在他趙景貞看不到的地方呢,是不是這種黑暗的事情還要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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