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陵張張嘴,還是閉上嘴巴,沒敢接話,畢竟漠焱仙這話同意不好,不同意他又會生氣,照百花山忘憂谷的芙蓉仙子所言,自己與這位大哥並不如同表面上的那般情誼深厚,留點心較好。
他們一路上山,穿過入室弟子生活區域,越過內門、真傳,周子陵驚疑不定地抬頭看向他,漠焱仙竟強拉著他朝山頂大殿走去。
那是一棟終年被籠罩在烏雲下的玄白大殿,飛簷屋宇、雕梁畫棟,雖然顏色壓抑深沉,但是卻充斥精美莊嚴,周子陵看著眼前的大殿……這就是陰山古派的權利核心,唯有真傳、長老和仙人們才可以進入的地方。
那座殿堂本身就是仙寶級別的建築,裡面暗合重重禁製和陰山古派歷代掌門造化設置出來的各種奇妙器物,周子陵站在這座殿堂前,心裡不僅沒一丁點要進去的欲望,心中還警鍾大作,本能提醒他……絕對不能踏入這座殿堂。
自己若敢踏入半厘,瞬間便會被化為齏粉。
周子陵兩腳站住不動,不敢再前進半步,他站在上山的台階上,抬眼看著漠焱仙,“哥?”
漠焱仙松開周子陵手臂,繼續龍行虎步地跨步向前,他稍稍轉過臉龐,睨向男孩,“最近幾日你變化很大。”
周子陵心一驚,垂下腦袋,不敢與他對視,糟糕,根據原主記憶,漠焱仙經常沒事有事地找原主,此人深知原主個性,不是那麽容易哄騙過去的。
要是讓他發現自己奪舍周子陵……
男孩吞咽下口水,他緩緩讓口水劃過喉嚨,一點點……一點點地咽下,盡量顯得自然,不是很突兀,以防漠焱仙察覺不對。
“平日你見到我,總是喜歡抓著我手臂講話,今日你卻沉默不語,是因為遭逢大難而性格變化?”
周子陵立馬點頭。
“芙蓉仙子似乎對你講過什麽,呵,女人的想法都很簡單,無非是醋瓶晃蕩,想來她和你提到過周子金。”
周子陵身體一頓,硬著頭皮,不敢抬頭與漠焱仙對視,他明明越走,離自己越遠,可是自己始終有一種身在刑訊室面對拷打的感覺。
這就是仙人嗎?這就是漠焱仙嗎?
漠焱仙回頭俯視,威嚴粗曠的臉上一對森然眸子低垂,竟罕見地吐出一抹柔和,只是這柔和一閃而過,轉瞬間便被那雙充滿戰意的眼神覆滅,“我隻說一次,周子金比你聰明,他更像是我,戰天踏地、無所畏懼,從很多方面來講,你都很像是他的殘次品,只是有一點……”
有這麽說話的?周子陵低著頭暗自翻白眼,你說得就好像我還不如回娘胎裡回爐重造。
“只是有一點……他從不會抱著我的胳膊和我講話,我也不喜歡他這麽做,你不是他的替代品。”
周子陵蹙起眉頭,漠焱仙已經走上宮殿前的九十九層台階。
“我現在就去質問掌門,問她,我陰山古派弟子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又有什麽錯!殺人奪寶不是很平常的小事嗎,對了,你侵犯到底是哪一個親傳,我幫你抓她來。”
我靠!
這麽剛?
男孩翕動嘴唇,張口欲言,但是看到漠焱仙霸道睥睨的眼神後,立馬絕了要拒絕的心思,只是他低頭沉默,絕口不敢答應漠焱仙。
“好吧,那算了,你站在原地等我出來。”
………………
周子陵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一整天,等到第二天清晨,漠焱仙還沒有出來。
中間墨羅來找過自己兩次,
是昨天傍晚,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麽要站在門派大殿前,聽到是漠焱仙的安排,墨羅便沒有再問下去。 第二次是剛才。
周子陵站在原地,對於築基期修士來說,一夜未睡,算不得什麽,即使夜晚寒風凜冽,可是站在門派大殿前傻傻等待了一整天,而等待的人還沒有出現,這也太傻了。
想起剛才墨羅戲謔的眼神,男孩心中赫然起無名火,接著他想起芙蓉仙子和自己說的話——自己父親殺死了漠焱仙最寵愛的弟弟周子金。
“漠焱仙可能是給什麽事情纏住,不得脫身,甚至因為為我說話而被掌門娘親責罰。”,周子陵說,接著他轉身朝下走,呵,雖然仙人之命不可違,然而自己已經等了整整一夜,如果漠焱仙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會感到愧疚,但如果他是故意的……
自己此刻走與不走,又能如何?
沒什麽區別。
………………
門派大殿內,數十位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修士坐在殿堂穹宇之下,這些修士若是讓外人瞧見,恐怕全都會失色,並奇怪……
是什麽樣的事情,可以讓正邪兩道罷手言和。
陰沉昏暗的光線中,坐在殿堂最上方的宮紗女子說:“此事就這麽定了,我等各派依然保持各自或敵對、或友好、或中立的關系,即使將來在塵世間各派弟子相遇,該報仇的報仇,該結好的交好。”
“只是今後大家行走世間,若遇到那些人,大家需同心協力、摒棄恩仇,無論是陰山古派的弟子,還是金剛合歡寺的高徒,或是懷仁宗的道友,抑或是各位白蓮教、墨門、淨土寺、茅山派、三羊山和忘憂谷的各位同仁,望請謹守面對那些人同進退的原則。”
金剛合歡寺的南宮羅漢雙掌合十,低吟了一聲密教咒語,“周掌門所言極是,我看在場的眾位沒人有意見,畢竟這是有關我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只是光這樣還是不夠。”,一雷公嘴臉的道士冷哼一聲,他掠過在場眾位仙魔佛,若是換作其他時候,其他地點,他早一把雷符撒下,“面對那些家夥,我茅山派天師道義不容辭,只是光共同對敵還不夠,咱們尚且做不到守望互助,也不可能左道,眼下合該商量出一個主動出擊,剿滅他們,一勞永逸的法子。”
殿堂最上方,“這也就是為什麽請各位尊駕蔽派的另一個原因,只是茲事體大,此事一時半會討論不出什麽結果,還要請各位在蔽派做客多日。”
“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老僧自然願意。”
一個短衫打扮的平頭男人說,“一人義、十人義、百人義、萬人義,一派令、十派令、百派令,我看還要有個主心骨,不然大家各行其是,聯盟與不聯盟有何異議。”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憐我世人,憂患多苦。”,座椅上坐著的一位白衣女子拈指悲憫道:“我白蓮教乃救世聖母所創門派,牽扯甚廣,卻又保持獨立,今日面臨危機, 我白蓮教可為一個中轉站,供各位聯系。”
長胡須道士笑了,“無良天尊,女尊者真是說笑了,我三羊山安清觀乃南華真人所創,要說遺世獨立、不與世人同流,合該我安清觀啊。”
芙蓉仙子美目連連流轉,見各位起了爭執之意,她忽然莞爾嬌笑,藍色絲帶飛舞飄逸,她左腿翹起,靠在右腳上,宛若溪邊戲水,輕佻卻不顯得輕浮。
宮殿最上方,“芙蓉仙子可有話說?”
“不敢。”,芙蓉仙子微微低頭,神色正斂,面對陰山古派的掌門,她總還是得有幾分正經,“晚輩輩分不夠,只是還得說幾句話。”
“其一,我們估摸著起碼要討論個十年八年……”
“其二,我們爭執不休,各派之間恩怨恆久,不可能朝夕之間一笑付之。”
“所以……”
芙蓉仙人看向一旁的漠焱仙,笑道:“所以我想借貴派年末門內排名賽一用,我正好從忘憂谷帶來幾名優秀弟子,我觀各位也都帶來門下優秀弟子。”
“咱們這麽做長輩的,若是動起手,恐怕得移易山川地貌,有生靈塗炭的危險。”
“那不如由他們動手,若哪家弟子能在年末打比勝出……”
“便由哪家門派主持我北地仙界大局可好?”
“只是小女有一點想要提議,光是真傳弟子的比賽未免無聊,且失之公平,不如將我們親自挑選的內門和入室弟子舉薦入這場對賭之中。”
“我舉薦……”
芙蓉仙子瞧了眼漠焱仙,“我舉薦周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