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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寒門》第8章 蟑螂君幸會狗郎君
  “娘,爹爹為什麽老是看起來那麽疲憊呢?”

  趁著李氏準備給張恪做身新衣服,過來量尺寸的當口,張恪問出了這個本不該問出口的話題。

  因為在他看來,李氏並不像宋明理學興起之後那些被禁錮的婦女。

  她依舊還保留著天性,保留著對生活自然的追求。

  “哎,還是被你發現了。恪兒,你可知那耕田的牛兒?”

  嗯?

  果然是少婦少婦,知識寶庫,這就要來著名的田牛之論了?

  張恪不禁為魏晉女子的豪邁作風點讚。

  李氏憂心道:“族中人丁不多,能頂事的更少,你爹爹每日操心族中大事,常常夜不能寐,就如那過度勞累的牛,日漸消瘦疲憊,哎!”

  畫風突然轉向了溫情,張恪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李氏拍著張恪日漸厚實的肩膀,欣慰笑著,“以前啊,總擔心你身子不好,如今見你日日登山遠行,身子骨漸漸好起來,為娘的很開心。”

  張恪眼眶微紅,這種關愛,已經闊別他多年了。

  李氏湊在他耳邊,悄悄道:“好好練,未來有了妻室那才和諧。”

  說完,李氏在張恪俊俏的臉蛋上擰了一把,感受著細嫩的手感,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得,我就知道還得回來這事兒上!

  張恪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著方才李氏的一番話。

  這上虞張氏,所謂的繁華安寧,真的是脆弱不堪,一戳就破。

  如同我這薄薄的臉皮。

  一念至此,張恪接下來三天,除去外出鍛煉身體,都窩在書房,趁著記憶,將東晉諸多大人物挨個梳理了一遍。

  制定好了如果面對某一位時,從前期觀察揣摩,到語言氣勢的鋪墊,再到欲揚先抑、欲抑先揚、吹拉彈唱、深入淺出、輕攏慢撚抹複挑等多種手法的靈活運用,以及最終背詩、抄文、語出驚人的穿越經典三件套兜底壓陣,一套裝字寶典初具雛形。

  只可惜,裝之道講究因人而異,趁時而變,否則他也能搞出個經典場面出來。

  最好能像申公豹那聲,道友,請留步!

  一喊出來就是一個名場面,心裡該多舒坦。

  哎,這種全知全能的生活......果然是很爽的啊!

  張恪收拾妥當,快步下樓,叫上柏舟,強身健體小分隊愉快走出了塢堡的大門。

  走了一會兒,柏舟稍稍有些無聊地道:“小郎君,天天走這條路,也沒個人影,你不覺得沒勁嗎?”

  張恪看著這個二貨,驚訝於他的勇氣。

  平平淡淡地猥瑣發育不足以滿足你對生活的幻想嗎?

  非要浪!

  他悄悄在心中默念一遍製怒,沒有理會。

  瞧見小郎君神色不豫,柏舟心中暗暗後悔,趕緊補救道:“其實沒人也挺好的,清靜。我剛跟三官帝君求了,小郎君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張恪愣住了,直覺告訴他,不行這幾天就別出門了。

  轉念一想,沒那麽誇張吧,柏舟又不姓申。

  果然,一路走下來,也的確沒出什麽事情,張恪的心裡長長松了口氣,子不語怪力亂神。

  這段時間他並沒有想過要搞什麽大新聞,只打算老老實實充實自己,等待建康那邊的消息。

  過些日子再去一趟剡縣,跟老和尚竺道潛談談佛理,再徐徐圖之。

  東晉很危險,裝嗶需謹慎。

  山道的盡頭,

就是上虞張氏塢堡去往上虞縣城的道路,往右是回家,往左是上虞縣城。  當張恪走出山道,剛巧看見一輛牛車朝著張氏塢堡的方向駛去。

  張恪面無表情地喊了柏舟一聲,快步朝家中走去。

  “喂!喂!”

  牛車上,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柏舟輕輕道:“小郎君,好像在叫我們呢!”

  張恪腳下不停,“你叫喂嗎?”

  柏舟一愣,小郎君說得有理。

  “前面的郎君!”聲音又更近了些。

  柏舟又道:“小郎君,這次好像是真在叫我們了。”

  張恪朝路邊努了努嘴,淡淡道:“人家可能是在叫他們。”

  柏舟看向路邊走過扛著農具的佃農,心中怏怏。

  我在小郎君心中莫不是個傻子?騙我的理由都找得這麽敷衍。

  “張恪!張恪!”牛車駛得更近了,牛車上的聲音也有些氣惱。

  柏舟直接不說話了,跟張恪平齊,扭頭看向他。

  來,你繼續編。

  張恪面不改色心不跳,“柏舟,你叫我什麽?”

  “小郎君啊?”

  “他叫的張恪,跟我小郎君有什麽關系!”

  說完張恪再度加快了腳步。

  柏舟目瞪口呆。

  但主仆二人都低估了對方的決心。

  片刻過後,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對主仆,張恪面露疑惑。

  問:當你對面站著一個雖然比不上你,但是也很帥的男子,你應該如何打招呼?

  “你好,你很帥啊!”

  “謝謝,你也很帥。”

  聽起來像是一對充滿敵意的情敵狹路相逢。

  “放棄吧,論美貌你是贏不了我的!”

  太中二了,比較適合柏舟,不適合自己。

  張恪還沒想好,對面那個情敵......咳,帥哥就已經先開了口,“請問,可是張恪張郎君?”

  雖然很想否認,但張恪還是要臉的。

  於是他推了推一旁的柏舟,“小郎君,叫你呢。”

  看著柏舟完全沒有半點靈性的失敗演技,和對面主仆二人臉上寫滿的懷疑,張恪暗歎了一聲,

  沒想到你們出門居然帶了腦子,太陰險了。

  大袖一震,張恪恭敬行禮,“上虞張恪,見過兄台。”

  氣度從容且優雅,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對面那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同樣一禮,“建康苟羨,見過張郎君。早聞張郎君風姿不凡,直如衛叔寶再世,今日一見,江左衛玠之名,果然不虛。”

  舒坦!

  會說話你就多說兩句?

  心中得意,嘴上卻淡淡擺手,“些許虛名,於國無益,於事無補,談之何用。”

  苟羨面露異彩,對這句話很是讚同。

  另一個少年卻不忿道:“你這人,我們先叫你好幾聲,為何不搭理?”

  “霜降!不得對張郎君無禮!”說完還歉意地看著張恪,“張郎君勿怪,我這仆人向來少了約束。”

  少了約束你就約束啊?

  對不起,他還是個孩子?

  不等張恪回答,苟羨又道:“張郎君,既然你我一見如故,不如入張郎君家中一敘,你我秉燭夜談?”

  等等!

  怎麽就一見如故了,你什麽時候瞎的,沒看見我都在躲你嗎?

  張恪被這個騷操作驚呆了,這就是東晉人的節奏嗎?

  他很想說一句,已讀,但不知道怎麽接,要不你再說句別的?

  仔細一琢磨,這話怎麽有些耳熟?

  張恪猛地想起了前世的電視劇裡,微笑著說出“不請我上去坐會兒嗎?”的男人。

  “張郎君,咱們這就走吧?”

  苟羨的笑容真摯而單純,宛若一個渣男。

  已知: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求問:蟑螂配狗會有何結果?

  張恪的心中快速思量著,然後就聽見柏舟道:“你們二人與我家小郎君素昧平生,怎麽能就這麽請你們進入族中塢堡,肯定有壞事發生!”

  張恪瞬間心中大定,“柏舟,這般小氣戒備,豈是我輩男兒待客之道!”

  “無妨,苟郎君一看就是高門大族的傑出俊彥,斷不會行那蠅營狗苟之事。苟兄,請!”

  苟羨也沒想到張恪竟然真的同意,眼中閃過一絲猶疑,轉瞬被欽佩和慚愧替代,連忙讓仆人霜降付過牛車的錢,跟著張恪走向了塢堡。

  跟在各自的主人身後,柏舟主動搭了個訕,“你叫雙槳?”

  霜降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小郎君不介意跟這些寒門結交,他可沒那個功夫應付這些注定活在底層的人。

  在荀家之內,他是個弱小可憐的小仆人,但出了家門,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潁川荀氏中人,自然瞧不上上虞張氏這等寒門。

  柏舟見他不說話,也不氣惱,跟張恪喊道:“小郎君,他叫雙槳呢,哈哈,好有意思。”

  張恪自然知曉這個“熊孩子”名叫霜降,此刻突然起了些惡搞的心思,笑著道:“哦?那豈不是跟你很配?”

  苟羨好奇道:“張郎君此話何意?”

  張恪笑著道:“我這常隨, 名叫柏舟。”

  苟羨也覺得有趣,大手一揮,“如此還真是有緣,霜降,你今後就叫雙槳吧!有舟有槳,這才齊備。”

  熊孩子頓時急了,泫然欲泣,要不是顧忌高門大族的形象,就要衝過去抱住自家小郎君的大腿哭嚎了。

  “不叫雙槳啊,那沒事了,我這小舟前行,不用槳。”

  柏舟憨憨一笑,苟羨借坡下驢,霜降如釋重負,張恪抄手看戲。

  居然這麽好說話,絕對有鬼。

  進了塢堡,張恪領著苟羨去見了父母,張宣和李氏都對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苟羨很是放心,囑咐張恪好好接待,同時安排人為他們好生布置了住處。

  往古來今、上下四方,顏值在哪兒都好使。

  在書房中,張恪擺開陣勢,一陣行雲流水,不帶半點煙火氣息的泡茶操作,看得苟羨心曠神怡,如癡如醉。

  一旁的霜降雖然癟著嘴,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張郎君是有那麽點好看的說。

  柏舟雙手抱胸,笑意盈盈地盯著這對主仆二人。

  自從那次見過那個不知名的大人物之後,他就喜歡上了旁觀這些人旁觀小郎君泡茶的樣子。

  簡單來說,就是喜歡他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張恪將茶氣氤氳,茶香四溢的茶盞朝苟羨面前輕輕一推,笑著開口。

  “荀兄不遠千裡,來我上虞,可有何要事?”

  化名為苟羨的荀羨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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