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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第72章 少梁城下
  當第一杆銀鷹旗插上少梁城頭之後,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城頭區域失守,迅速失去了戰鬥意志的守軍很快放棄了抵抗,在守將的帶領下有序向昭軍投降。

  按著昭國軍令,守城十日,外無援軍,降者不罪。

  意思是如果困守孤城十日以上才投降的,可以免去罪責。

  然而魏國軍令沒有這項規定,作為魏軍,守土有責,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與城皆亡。如果投降,守城官兵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被貶為奴。

  魏封還是降了。

  倒不全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魏國宗室後裔,不必擔心家人受牽連。更重要的原因是,城中實在無法再堅守下去了。

  按著與公子的約定,他只需要在此拖延昭人五日。如今這多出的七日,是硬生生用魏人的血肉換來的。

  為了堅壁清野,本就不大的少梁城早已沒有一個百姓,只有滿滿當當的三萬魏軍意氣風發來此拒敵。

  如今,入城時的嘹亮魏風早已不聞,城中數日前就已是一片死寂。

  少梁城中,各處都是橫倒在地魏軍,不踩上去,幾乎都分不清是死是活。

  只有在昭人攻城之時,才會陸續有身影從死人堆裡爬起,摸索著舉起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兵刃的武器,前去接敵。

  古來戰爭,守城一方憑著城池之利,總是佔有極大優勢的。

  但這近乎鐵律的規則,對昭人似乎無效。

  在高度超越了少梁城牆的巢車面前,魏人弓手幾乎是稍一露頭就會被巢車上的駑箭手定點除掉。

  失去了遠程的壓製,少梁又沒有護城河的保護,昭軍很容易就可以推進到城牆下。

  到了城牆之下,昭人的雲梯又給魏封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不同於各國松松垮垮搭在城牆上的雲梯,昭人的鉤援物如其名,頂端是有尖銳的倒鉤的。

  鉤援的倒鉤輕易刺入土坯城牆之中,別說用推杆推開,即便是使用兵刃都無法將倒鉤撬開。

  唯一能對昭軍攻勢造成阻礙的,只有雷木與金汁。

  但即便把城中能拆的建築都拆完了,熬煮金汁的木材也在第二日見了底。

  接下來,就是一面倒的白刃戰了。

  所謂守城之利,並不全在於城牆,更在於守軍能夠隨時從城門而出,出其不意地衝殺為了攻城而暴露兩翼的敵軍。

  然而白起根本就沒有給魏封這個機會。

  於是在首次偷襲而出的三千騎卒被埋伏已久的弩兵與昭人鐵騎前後截殺得只剩不到一千人後,魏封下令堵死了城門,以免被昭人衝車撞開。

  河西之戰、丹陽之戰、召陵之戰等血跡斑斑的戰爭之後,各國就達成了不會訴諸於口的默契:與昭軍野戰,必敗。

  而去年,昭軍新老兩代軍神前後夾擊都未能拿下上黨雄關的事實,更是給了列國一個昭軍不善攻城的感覺。

  其實這個感覺不能說是錯的。

  相比於野戰,昭人對於攻城的確是很排斥的。

  然而這並不是因為昭軍對攻城沒有辦法,而是因為昭國的軍功制度。

  前文提到過,昭國的二十等爵升遷,靠的是什麽?

  靠的不是什麽擴土拔城,而是可以數得著的人頭!

  更有一點,昭國軍律可是規定了人頭數必須要有盈余才行。

  對於攻城來說,能夠將戰損比控制在大致相同的1:1,就已經難能可貴。而想要憑借攻城來獲得加爵,

對於低級士卒來說或許還有一線可能,但對於白起這樣的高級將領來說,這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白起已經進爵大良造,距離那個金光閃閃的封侯,還有最後三步。按理說他應該是最不願攻城的。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如果沒有長公子派來的這個人的話。

  “此戰,蘇先生居功至偉,起定會如實將先生的軍功告知國尉。”

  蘇夢澤正在專心翻閱前線工匠帶回來的各項數據,聞言抬頭笑道:“大良造不須如此,夢澤只是盡責而已。”

  蘇夢澤目前任職的所在是在兵器坊,按理應該歸丞相直屬,要升官加爵也是要李斯說了算。

  然而昭國在尉繚子改製之後,將兵器坊的管轄權劃給了國尉署。

  國尉署給出的理由是:兵器的好壞直接關系到軍隊戰力,故而兵器坊應由國尉署統一轄製。

  丞相署的官僚們對此當然並非沒有意見,然而在昭王政略作暗示之後,丞相李斯便表達了支持的態度。

  自家長官都同意了,丞相署的大小官員們就只能看著每年進項豐厚的兵器坊被國尉署領走了。

  這樣的後果是,尉繚子獲得了國尉署上下的一致支持,為其後的改革奠定了財力和人力的基礎。

  在這樣的背景下,蘇夢澤的前途便與國尉署掛鉤了。

  不過他個人並不太在意這些。

  看著蘇夢澤繼續埋首於無盡的圖紙中,白起並未再作打擾,誇讚了一聲就告辭而出。

  少梁已下,然而俘虜的收押、城池的修繕、糧道的安排、軍士的休整、下一步的進軍目標,還有林林總總的一大堆工作還在等著他去做。

  據報,趙軍已經出現在陝城地界,那麽左路軍原定的遮蔽趙軍來援的戰略意圖,如今看來已經不作數了。

  如此一來,延續之前的行軍策略去掃蕩安邑北方似乎並無太大必要,此時盡快南下,以求與中路軍會師安邑城下,看起來才是正確的選擇。

  白起也是這麽想的。

  在一眾甲士的護衛下,白起邊思考邊走向中軍帳篷。

  “將軍回來了。”章邯等在帳門口,為白起掀開了帳門。

  白起點頭微笑,對這個聲名鵲起的後生表示滿意。

  這份滿意自然不是來自於對方掀開帳門的動作,而是那場決定了魏軍無力反撲的伏擊戰。

  從開始的賣破綻誘敵,到弩兵陣的埋伏,再到最後的突騎收官,白起是一點心都沒操,全程都看著這個小將操持,將魏人守將耍得團團轉。

  是叫魏封的?

  據說其人在率軍歸降以後面南自刎,倒是個不負家國之人,可惜了。

  能夠在兵力與存糧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堅守孤城十日,非但沒有引發士卒嘩變,還能在絕境中抵擋昭軍十二日,此人的本領,頗得白起欣賞。

  只是在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的情況下,一兩位傑出將領的慨然赴死,改變不了大局。

  能夠決定魏人生死的,早已不再是魏人自己了。

  “趙人北軍可有異動?”白起坐在上首,向辛勝問道。

  辛勝聞言起身回道:“呂梁部並無異動,在南軍與王軍均已南下進入魏境之後,趙國就僅剩這麽一支野戰之軍,想必趙人不太可能全盤放棄本國的防禦。”

  “呂梁,手下敗將而已,末將願領一路兵馬與其對峙,北軍不動則已,若動必讓其有來無回。”

  白起抬起眼瞼看去,果然是司馬欣。

  司馬欣因在伐趙之戰中表現出色,被提為校尉,目前身居左軍副將之一。

  絲毫沒有理會司馬欣的言語,白起接著對章邯笑道:“你認為,我軍應該東進、北上,還是南下?”

  司馬欣被無視,面上卻毫無尷尬之意,倒是司馬靳略有不滿,覺得白起對司馬欣的成見太深。

  司馬靳輕咳一聲,吸引了眾人注意力,沒等章邯回話就搶著道:“司馬校尉所言不差,是該……”

  白起沒有給好友面子,冷然打斷,“我軍之責,在於遮蔽趙軍南下之路,而非北上在趙境作戰,此時分兵毫無意義。”

  被白起駁了面子,司馬靳怏怏不樂,卻也知道白起所說確有道理,只能閉口不言。卻見司馬欣面露感激,使得司馬靳心中稍有平複,隻擺擺手示意已然盡力,便又退下不言。

  章邯等司馬靳坐了回去,才躬身回話:“在下以為,應當盡速南下。蒙恬將軍說得很清楚,三晉聯軍定下的突破口在陝城。因而我軍目下的首要目標應該是配合上將軍攻佔安邑,解蒙將軍之危。”

  的確是自己看得上的人,章邯所說句句在白起心上。所進之言,比司馬欣不知道高到了哪裡去。

  說起看得上的人……白起扭頭轉了一圈,果然見帳中又少了一人。

  “韓信呢?”

  ……

  韓信正坐在城垛間看夕陽。

  兩條短腿前後擺蕩中,踢得城牆悶聲作響。

  “將軍,明日何時南下?”

  白起方才上牆,就聽得韓信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笑著示意親隨不必跟上,白起緩步站在了韓信身後,輕聲道:“早食之後。”

  韓信點點頭,“是該如此。”

  韓信甩腿甩得幅度越發大,白起怕他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甩下城去,拉著對方背負的長劍給他拖下了城垛。

  韓信沒怎麽掙扎,乖乖站在了地上,斜背著的長劍碰到地面時發出一聲響動。

  歎了口氣,韓信隻好又把劍再斜了幾分,勉強與地面分開。

  白起看得好笑,“你背這劍有何用?”

  “當我怒而殺人之時,能有兵器可用。”

  “拔都拔不出,能殺人嗎?”

  “正該如此。”

  白起大笑,這個小子確實很有意思。

  “將軍要不給我兩萬兵,我去把趙滅了?”

  白起笑聲噎住,這個小子有時候口氣大得讓人真想揍他。

  想到就做,白起沒好氣地敲了韓信一個板栗,“你當趙國都是死人?”

  某人如今倒是忘了,自己當日是如何率著不到兩萬人就要去攻下邯鄲給人當壽禮的。

  韓信揉揉疼痛不已的腦袋,想蹲下去又被劍身所阻,好容易緩過勁來,惱道:“將軍都肯給章邯哥兵馬,為何不能分我一點?”

  “你當這是請客吃飯麽,還講究個人人有份?”白起忍住了沒再賞他一個,“再說,章邯的本事是得了全軍讚揚的,由他領兵眾人皆服。你個小娃娃能帶個什麽兵?”

  韓信不服地哼了一聲,“章邯哥用兵之能,還不一定比得上信呢。”

  “哦?”白起來了興趣,“那就說說幾日前章邯伏擊魏軍之戰,如何?”

  “章邯哥心太軟了。”

  白起並未吃驚於韓信看得出來,臉上笑意逐漸散去,輕聲道:“體恤士卒,為將本分。”

  韓信眨眨眼,似乎有些驚訝於這位他視為師長的白起大將軍會如此說。

  章邯自己知道,白起知道,韓信也知道,那天魏軍騎兵能夠回去一千的原因,並不在於魏軍戰力突然變強,或者勇於死戰。

  而是負責包後的突騎出現得太早了。

  如果突騎能再晚出片刻,等到魏軍騎兵陷入昭軍弩陣之後再行包夾的話。或許昭軍士兵會因此有一些額外損失,但防守魏軍必將失去所有機動戰力。

  “慈不掌兵。若魏封不是那麽無能,竟然因為一次戰敗就自行封了城門,章邯哥的這次仁慈,或許會造成我軍更大的損失。”

  白起並未就此多言,深沉的目光甚至都沒有看向學著自己背過雙手遠眺夕陽的韓信。

  章邯隨著公子日久,逐漸被公子的仁愛感染,因此對於士卒性命尤為看重,故而得士卒一致愛戴,這是好事。

  雖然過於珍愛士卒,有時確實會促使他做出值得商榷的決斷。但只要章邯能得士卒愛戴,即便因此輸上幾陣,以他與未來國君的關系,也並無大礙。

  韓信幼而失怙,又天性自視甚高,故而對他人性命視為草芥,用兵之思只在得利,從不在意己方損失如何。對此,白起同樣說不清是好是壞。

  以韓信下不能收士卒之心,上不會為人所喜的性格, 即便能在戰場上百戰百勝,一旦太過功高難賞,朝中萬一有不諧,便是個慘淡下場。

  若是在五年之前,白起當然會更為欣賞韓信的殺伐果決。

  然而如今……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扶蘇對白起的影響,雖不如對章邯的那般深刻,卻也稱得上潛移默化了。

  至少在攻佔少梁之後,白起並未因為押俘不便,就坑殺了事了。

  那麽,如此仁愛的扶蘇,能容得下到時的韓信嗎?

  白起想了想,還是給不出答案。

  公子扶蘇或許容得下,然而國君扶蘇呢?

  白起突然笑了。

  就如同王翦一直壓著自己一樣,有他白起鎮著,即便韓信如何天資驚人,要想走到功高震主那步少說也要四十年之後。

  到那時,他早已化成一抷土了,操那份心作甚?

  “將軍與上將軍比,有何勝敗?”

  白起從思緒中走出,聞聽韓信認真的問話,啞然失笑。

  這個問題,想必很多人都想問,也都有自己的答案。

  白起心中自然也有。

  “十萬人之下,一郡之內,我必勝。”作為新一代軍神,這點自信白起當然有的。

  “二十萬人以上,一國縱橫,勝負在五五之數。”

  韓信聽得認真,暢想著自己點兵二十萬的英姿。

  “若五十萬人之上,以天下為戰場……”

  “如何?”

  白起摸著韓信的腦袋,在韓信發光的眼神中緩緩說出答案。

  “天下,無出上將軍之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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