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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第140章 蒙驁何處
  後勝當死!

  田建握著劍柄的指節發白,用力砍向早已支零破碎的假人,心中的憤恨卻沒有隨著揮劍發泄就能減弱半分。

  供齊王練劍的庭院自然十分寬敞,但宮人們依舊不敢靠前,隻戰戰兢兢站在了遠處,隨時等著王上召喚。

  王上的怒氣,比日漸蕭瑟的海風更令人骨髓發冷。

  齊王建的暴怒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自己在楚王那個老頭面前幾乎卑躬屈膝,換來的是什麽?

  三國和談的報告就放在不遠的桌案上。

  那個泄露情報給敵國薑氏後人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當是為其提供庇護,甚至不惜與自己派出的宮衛對峙也要將賄賂收入囊中的相邦後勝!

  報告上的劍痕很明白地表明了收到報告之人的態度。

  等孤大婚親政……

  狠狠將假人的頭顱斬落,田建氣喘籲籲扶劍暫歇看似不支,卻抬手製止了急忙上前攙扶的宮人。

  狠戾的神情逐漸淡去,隨著喘息聲的減弱,田建逐漸恢復了平靜。

  已經跨過14歲門檻的他早已不是去歲那個浮躁的小孩了。

  雖然表面上恢復了平靜,但田建心中對後勝這等賣國賊臣的恨意卻是越來越深地積壓在了心上。

  甚至連帶著,母后君太后在田建心中的形象也崩塌了大半,再無往常讓他無比信任的親近感。

  登位數載,田建知道母后需要在朝臣中有一個能夠為她把持朝政的親信,但這人為何一定要是後勝呢?

  就因為他是母后的兄弟?

  唯才是舉,親賢臣遠小人,這些教導難道只是說給我聽的嗎!

  田建胸膛劇烈起伏,但到底還是忍住了繼續蹂躪假人的衝動,胳膊酸痛是一方面,周圍宮人中有多少是母后的眼線,他雖然不知,但不能不防。

  “王上,太后傳召,請王上一同用膳。”

  韓貂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但田建此時並不想與母后見面,“告知母后,孤身體不適,不能……”

  “王上三思。”韓貂寺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

  印象中,韓貂寺從未對自己有過如此嚴厲語氣,田建愕然之後就是憤怒,你一個閹宦,仗著母親寵愛,竟敢來告訴我三思?

  面對這位齊國最尊貴的主子的怒火,周圍宮人無不下跪請罪,以免被這怒火燒為灰燼,然而韓老貂寺的語氣卻恢復了平淡,“王上近些日子,向太后問安似乎不如往常殷勤了。”

  田建強忍著怒火,咬牙道:“那又如何?”

  韓貂寺卻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王上可知,昭王政為何要囚禁他的母后嗎?”

  “當日不說,今日為何提起?”田建略有疑惑,繼而恥笑道:“韓貂寺也怕死嗎?”

  “死生之事,如何能不怕呢?”韓貂寺看著齊王建依舊掛著哂笑的嘴角和假意揮舞的長劍,神色毫無慌亂,“不過王上可否先聽老臣講完故事?”

  田建隻猶豫了片刻,似笑非笑道,“你說。”

  韓貂寺並未將田建的嘲諷放在心上,沉聲將蘄年宮之亂的始末娓娓道來說給了田建聽。

  田建初時不甚在意,到後來冷汗淋漓,握著劍柄的胳膊也止不住的顫抖。

  不同於常人將注意力放在趙姬與嫪毐的風流韻事,同為親政之前的國君,齊王的關注點自然在昭王政的絕地反擊。

  “如此說來,若不是老將蒙驁……”

  田建說不下去,韓貂寺代其補完,“則昭王政死無葬身之地。”

  田建嘴唇繃緊,黝黑的眼珠緊緊瞪視著韓貂寺,“老貂寺今日說起此事,似乎意有所指。”

  “我王聰慧。”韓貂寺並沒有因為齊王眼神中隱含的怒火和恐懼而動搖,“不知我王身邊,可有能夠倚為棟梁的蒙驁呢?”

  手中劍柄的粗糙皮革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田建緊握的右手顫抖不已,看向韓貂寺的眼神越發犀利。

  憤怒是好事。

  韓貂寺微笑看著這位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主子,語氣依然如同平日閑敘,“那麽,太后那邊……”

  “請韓貂寺代孤向母后請罪,”田建緊咬著牙冠,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角蹦出,“就說孤要先洗漱一番再去向母后請安,請母親稍待。”

  韓貂寺欣慰一笑,躬身領命而走。

  待老貂寺身影走遠,田建依然站在庭院中久久不動,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一陣冷風吹來,出了一身熱汗的田建突然渾身顫抖著松開了劍柄。

  也不去看頹然倒在地上的長劍,田建轉身離去,臉上又恢復了之前的輕松笑容。

  在找到自己的蒙驁之前,田建就會是,也只能是母后的乖寶寶。

  ——————

  扶蘇從宮中回府之後,遇到了一位在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的客人。

  因為趙國事變而在昭國尋求政治庇護的前趙國北軍大將,雲琭。作為趙靈兒在大昭僅有的親人,雲琭平日裡也沒少往長公子府跑。

  扶蘇對此表示理解。

  在趙國失去了靠山的雲琭對自己的斤兩心知肚明,人才濟濟的大昭朝堂一個蘿卜一個坑,根本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想要在昭國過得滋潤,雲琭如何能不靠著自家侄女的關系,緊緊依附在長公子身上呢。

  然而扶蘇雖然理解雲琭的行為,也對趙靈兒能夠在昭國有親人陪伴感到高興,但這不意味著他能夠為雲琭謀個職位,閑職也不行。

  連坐可不是開玩笑的,雲琭惹禍的本事,扶蘇是見識過的。

  能把趙國北軍幾乎全部葬送,這本事能不大嗎?

  之所以能夠安排尉山,一方面是老廷尉後人來求,自己於情於理也要盡一份力。

  另一方面, 尉山可是始皇親口封的封君,自己用他不存在提拔,況且軍機郎就在自己身邊,也出不了什麽簍子。

  可雲琭就算再怎麽酒囊飯袋,那也是做過趙國北軍大將的,如果要在昭國出仕,再放在自己身邊做個小小的軍機郎肯定不像話。

  以雲琭的小肚雞腸,自己不安排倒也罷了,如果真安排個小點的職位,恐怕施恩不成,反倒會結仇。

  聽了家老小聲報告,扶蘇停下了原本邁向後院的腳步。

  已經在趙靈兒那邊坐了兩個時辰,看來雲琭這次是鐵了心要借著趙靈兒,或者她腹中的胎兒來求職了。

  扶蘇不想當著趙靈兒的面與雲琭糾纏,心中無奈,又命令仆從重新安排車架。

  重又出了府,扶蘇在車上茫然四顧,偌大的鹹陽就在腳下,他竟一時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樗裡偲和蒙毅還在故韓處理和談事宜,王離在宮中當值,李信在藍田大營……

  馭手遲遲不得公子命令,心中疑惑不已,卻不敢催促,只能盡心安撫著不停踢踏著前蹄,略顯煩躁的馬匹。

  良久,扶蘇終於記起來自己的鹹陽城中還有一個熟人。

  剛跟老子聊完天,現在該跟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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