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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第3章 為公子賀
  樗裡偲是名相樗裡疾的後人,現任太子舍人一職。

  樗裡疾本名嬴疾,乃是秦孝公庶子,因被封在樗裡,以樗裡為姓,故而樗裡偲實際上也是宗室後裔。

  另一世的秦朝,如今的大昭,有一點很有意思。

  就是雖然很詳細的劃分了太子僚屬,但是從來沒有立過太子。

  因此所謂的太子屬官就沒有需要侍奉的主君,閑散的一塌糊塗。

  這也正是為何樗裡偲及冠被迫出仕之後,想盡辦法也要混個太子舍人的職位。

  只因這個人,委實是太懶了。

  從王宮出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樗裡偲果然不負眾望地躺在床上,瞪著眼瞧著床邊婢女手捧的竹簡。

  樗裡偲看書懶得自己去翻,總是讓婢女捧著書簡逐漸卷動給他看,他也從不指揮婢女卷動竹簡的動作快慢,卷得快了眼珠就動快些,卷得慢了眼珠就動慢些。

  扶蘇兩人一進門,就看到樗裡偲眼珠跟死魚似的一動不動,走近一瞧,那個手捧竹簡坐在床邊的婢女果然是睡著了。

  在扶蘇的示意下,李信輕輕推醒睡著的婢女,從她手上奪過了竹簡。

  婢女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扶蘇,見他笑著讓自己下去,也抿嘴一笑,自顧走了。

  李信捧著書簡,先是慢慢卷動,就見樗裡偲眼球果然跟著動了一下,然後壞笑一聲,猛然將竹簡拉開。

  樗裡偲的眼珠卻沒有隨之快速亂擺,只是緩緩向上,竟是慢悠悠翻了個白眼。

  連翻白眼都是如此懶散,扶蘇對這位樗裡子後人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信卻沒扶蘇這麽好脾氣,眼見這家夥居然敢對他翻白眼,登時“嘿呀”亂叫,撇開竹簡,扯著樗裡偲身上蓋著的衾被,猛然使勁一拉,就將樗裡偲晾在了外面。

  樗裡偲紋絲不動,只是嘴唇蠕動兩下。

  扶蘇看得真切,分明是“犬彘”二字。

  扶蘇止住兩人的打鬧——或者說是李信單方面的打鬧——對樗裡偲道:“快些起身,我與信都餓了,去拿些飯食來,我們用過了還要出城辦事。”

  樗裡偲悲憤欲絕,直念叨交友不慎,卻不敢違逆,隻好先把身子弓了起來跪趴在榻上,再醞釀力氣以圖稍後艱難起身。

  李信正在嘲笑樗裡偲姿勢可人,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女子,侍女打扮,眉宇間卻是英氣勃勃。

  女子一手一個,捧著兩個陶盆,盆中盛放的,卻是熱氣騰騰的羊肉湯。

  將陶盆放下,女子又招呼著身後跟著的婢女將肉餅與刀匕也放在桌上,自己對扶蘇行禮,“知道公子來了,頌芝便去灶上熱了些飯,還請公子食用。”

  扶蘇點頭謝過,又見李信嘿嘿笑著上前跟頌芝搭話:“頌芝妹妹,家姐時常念叨你,什麽時候去我家盤桓幾日?”

  頌芝卻不理他,與扶蘇告辭後就帶人走了,隻留下李信看著佳人窈窕背影暗自傷懷。

  樗裡偲見不用去拿飯了,順勢就倒了回去,見李信傷懷,鄙視不已,卻是終於舍得開口說話了:

  “你沒事老撩撥我家頌芝作甚?你又非是不知,她雖是一介侍女,然心氣極高,豈會願意委身於你做個小妾?”

  李信恨恨咬了一口肉餅,含混不清道:“放你的屁,我自然是要討來做正妻的!”

  樗裡偲更是嗤之以鼻:“做妻?你先問過你家老大人的板子!”

  李信梗著脖子想要爭辯,少頃又自己泄了氣,隻低頭吃著湯餅不再言語,

扶蘇見狀也不知如何開解他。  這年頭雖然不像後世兩晉時門閥那般森嚴,總體來說甚至門第之間放得極開。

  畢竟這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時代,今日還是無名之輩的,明日或許便是一朝揚名天下知。

  然而這等開放,也是對國民而言的,再準確說,是對男性國民而言的。

  一個侍女,身為女子,又是奴籍,再怎麽才氣高絕英武不凡,也不可能邁得過李家門檻。

  扶蘇小心翼翼地用“匕”插著羊肉進食。

  五年了,他終於能夠在不傷唇舌的情況下用青銅匕首用餐了。

  回想過去吃個飯都要血肉橫飛的慘狀,扶蘇險些掉淚。

  “公子出城何事啊?啊~”卻是樗裡偲打著哈欠坐在了扶蘇旁邊聞道,見扶蘇示意他也吃些,樗裡偲擺擺手說吃過了。

  扶蘇也不再客氣,只是對這兄台榻上怎麽用的飯有些好奇。

  聞言回答道:“父王方才在宮中下了詔,要我明年代他主持春狩一事,因此我要去藍田大營,與蒙將軍商量如何安排。”

  “這是大好事啊!”樗裡偲聞言一掃慵懶之色,目光灼灼:“王上這是下定決心要立王太子以定國本了?”

  “未必。”

  扶蘇卻沒他這麽自信,以始皇帝的權力欲,連王后不曾設立,怎麽可能會立一個能與自己分權的王太子?

  扶蘇又艱難吃了一塊肉,放下匕首,“父王應該是一方面為了讓母上開心,一方面也是對我獻策的褒獎。”

  樗裡偲聞言,眉間喜色淡去,略一思索道:“即便如此,對公子也是好事。春秋代狩,本就是儲君之事,如此一來,公子的地位也可穩固一些。”

  扶蘇就著湯水將手中最後一口肉餅咽下,擦擦嘴點頭道:“我也如此認為,這才要去蒙將軍處細細商議,一定要安排妥帖才是。”

  樗裡偲點頭稱是,又想起一事,指著李信問道:“商議如此緊要之事,帶著這個夯貨作甚?”

  “你們三人隨我日久,如今你與王離都各有前程了,因此想著在蒙將軍處為李信也謀個武職,歷練一番。”

  李信吃完了第二塊餅,正要伸手取第三塊,聽到兩人提到他,先是對樗裡偲怒目相向,此時聽到扶蘇的話又喜上眉梢,“公子待我真好!”

  扶蘇笑而不語,樗裡偲想了想也點頭道:“這樣也好,省得他好吃懶做。”

  “你個床都不起憊懶貨有啥資格說我懶!”

  “我動的是腦子,只有你這無知武夫才以前竄後跳為樂!”

  聽著兩個發小吵鬧不休,扶蘇樂得前仰後合。

  直到兩人到了藍田大營門外,李信兀自悶悶不樂,畢竟他鬥嘴又輸了。

  與樗裡偲鬥嘴,他就從沒贏過,樗裡偲文思機敏巧舌如簧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個殺手鐧:“再多言一句,我就將頌芝送回老家!”

  如此一來,李信便是盡佔上風也只能捏著鼻子認輸,好不憋屈。

  只是這殺手鐧雖然厲害,但樗裡偲輕易也不敢用。

  畢竟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話要是讓頌芝聽了,這大冬天的,冷飯吃著也是頗為難受。

  守營兵士上前查問兩人身份,得知是扶蘇長公子當面,也沒有立時放他們進去,而是讓人趕去向將軍稟報,然後請兩人牽著馬等到一邊,以免擋住營門。

  蒙恬治軍素來嚴謹,自然不是虛言。

  扶蘇依言照做,李信也沒有二話,大昭軍法嚴明,擅闖軍營是板上釘釘的死罪,長公子也不例外。

  不多時,蒙恬便率眾趕到了營門口,兩邊互相見禮之後,扶蘇這才翻身上馬進了大營。

  按照大昭軍律,藍田大營的守將其實不必一直待在營盤裡。

  以蒙恬的地位,沒必要住在這個簡陋的營房中,完全可以住在舒適得多的京中家宅內,只需每幾日來營中轉轉,露個面即可。

  然而大昭變法強軍數十年,自國尉司馬錯以降,就從來沒有過吃不得苦的將軍。

  藍田大營位於函谷關之後,京都之前,素來有拱衛京都之責,同時也被視為大昭的最後一道防線。

  能夠世襲藍田大營主將之職,足見蒙家在大昭的地位,而嬴政對蒙恬個人的信重,也可見一斑。

  蒙恬對扶蘇觀感一向極佳,又因為弟弟蒙毅時常當他面誇讚,故而對扶蘇十分親善,對扶蘇和顏悅色道:“公子今日為何有暇來此?”

  看著如同自家長兄一般和藹的蒙恬,扶蘇又是一陣恍惚。

  自打五年前穿越而來,扶蘇就一直沒想明白一件事:

  這大昭自始皇帝往下,所見之人,無論是軍政大員還是士人百姓,對扶蘇都是十分親厚,他最後為何能沒爭過那個胡女之子呢?

  要知道,如今即便是趙高和胡亥,也不曾敢有爭位的心思,所思所做的,不過是盡力在他登極後活下來而已。

  扶蘇曾以為是因為始皇帝伐楚,而扶蘇母親是楚人的緣故。

  畢竟歷史上大秦伐楚之時,皇帝是把扶蘇逐出鹹陽,去給九原的蒙恬當監軍的。

  然而真的切身感受過這個時代他就知道了,所謂母國,在當今的大爭之世,基本上只是一個偶爾被政敵拿來攻訐的背景而已,大昭國內六國之人佔據要職的不知凡幾。

  自商鞅以來,張儀、魏冉、范雎、呂不韋,乃至如今的相國李斯,這些丞相無一不是外國人。

  以始皇帝胸懷天下的氣魄,怎麽可能會因為因為他的母親出身於一個他從沒到過的國家,就耿耿於懷呢?

  之前也聽過一種說法,始皇帝之所以不待見扶蘇,是因為他處處和自己的老子作對。

  始皇帝重視法家,不喜歡儒家,他就到處招攬儒家子弟。

  始皇帝要伐楚,他偏偏說楚王無辜。

  始皇帝要長生不老,他卻說長生只是妄想。

  尤其是這最後一點更是讓始皇帝憤恨。

  你說你一個身為儲君之人,積極反對皇帝長生,你這是意欲何為啊?

  這說法直指人心,怎一聽很有道理,那其實是他們不了解這個始皇帝。

  始皇帝推動中央集權,不設王后,不立太子,限制相權,毫無疑問是個權力欲極強之人,因此其人似乎毫無疑問極度容不下異議。

  可是實際上,說來可能你們不信,始皇帝卻是扶蘇見過的,最有容人之量的人了。

  呂不韋可以視其為子侄,動輒耳提面命就不提了,畢竟是他一手將嬴政捧上王位的。

  王翦可以在嬴政提出先滅楚的戰略時將他罵得狗血噴頭,白起可以在攻滅韓國時把他的亂命扔到廢紙堆,李斯可以將他因對呂不韋痛恨至極而下詔,甚至都已經發到尚書署的《逐六國令》逐條反駁後硬生生打回來扔到他的桌案上,甚至就連蒙毅都敢因為他多吃了兩口菜而諫言勸阻。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是一意孤行,不允許異議存在的人?

  始皇帝就像一個太陽一般,芸芸眾生都只能服從於他的意志。

  但這不是因為他的專製,而是因為對他的欽佩。

  沒有任何人能像他那樣,能讓身邊的人情不自禁地如同行星圍繞太陽那樣,為他的意志奮鬥。

  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只能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而陰暗面卻如同陽光下的陰影一般,好像並不存在。

  直到這個太陽驟然熄滅,牛鬼蛇神們才暴露出來。

  五年都沒能得出結論的問題,這一會兒再想也沒什麽解決的可能。

  扶蘇從愣神中清醒過來,連忙為方才的失神對還候在一旁的蒙恬告罪。

  蒙恬依然毫無芥蒂,又問了一遍。

  扶蘇這次沒有走神, 回答道:“父王下詔,要我在明年春狩之時代他行獵,而藍田守軍自來都是負責春秋狩獵的,故而前來與將軍商議。”

  蒙恬也與樗裡偲一般,想到了這一行為可能的意義,面露喜色:“恭喜公子了。”

  扶蘇對蒙恬並未如同對樗裡偲那樣深作解釋。

  畢竟不比樗裡偲那樣早早與自己綁在一起的同伴,蒙恬與自己只是互相欣賞而已,多作解釋的話,豈不是就在明說自己對太子之位垂涎已久?

  何況當著這麽多官兵,若不慎言,傳到那位耳裡,豈非有怨懟的意思?

  因此扶蘇只是淡然一笑,“為父王分憂而已。”

  此時卻不知是誰將他將要代天巡狩的事情傳了出去,只聽滿營官兵高舉戈矛歡呼不已:“為公子賀!為大王賀!為大昭賀!”

  “為公子賀!為大王賀!為大昭賀!”

  “為公子賀!為大王賀!為大昭賀!”

  聲威震天,如是再三,聽得李信歡呼雀躍也湊起熱鬧大賀不止。

  卻聽得扶蘇苦笑連連,看向蒙恬,卻見他面露微笑,示意並不是自己的安排。

  扶蘇當然知道蒙恬也是方才知道自己要代王春狩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早做安排,只能是官兵們自發的歡呼。

  心中又是一番感慨,看來扶蘇在軍中所能獲得的支持,並不弱於在朝中。

  其實要論起來,憑借與王家、蒙家、樗裡家的關系,扶蘇在軍中的支持者甚至可能更多。

  伴隨著久久不停的歡呼聲,一行人終是進到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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