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好幾天都沒再露面。
和皮蛋住一個病房,十成十是高和這老狐狸刻意安排。好在娘倆,特別是皮蛋媽對我印象還不錯,雙方相處的算是融洽。
這天下午,猴子又跑來醫院,一見面就問我有沒有狀況。
我搖頭。
他忽然露出壞笑,小聲對我說:“來的路上我才想明白,你把皮蛋弄到醫院,明著說要引出凶手,實際是想借這個機會替她公費醫療吧?”
我‘充耳不聞’,連連衝他使眼色。
猴子一臉莫名其妙,問我想幹嘛。
我說:我對你真是很失望,來探病哪有空著手的?
高和多半打過招呼,所以我和猴子出來進去,並不受阻礙。
我和猴子溜出病房,跑到醫院邊上一家快餐店,連蒯了三片子大肥肉、四個肉丸子,我才覺自己‘重振雄風’。
猴子連翻白眼:“要你這樣的人忌口真是不容易。”
“換你試試?一天三頓粥,嘴裡都淡出鳥來了。”
我又在小賣部買了些火腿腸,準備偷帶回去解饞飽肚。
這幾天都是連陰天,剛回到醫院裡,就又下起了雨。
經過門診樓,猴子忽然問我:“你說那條狗還在不在醫院裡了?”
“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我就是覺得那天白天,那狗大庭廣眾下亮相那一回挺邪門的。”
為了傷口早點愈合,我習慣了少說話,當即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可是,心裡卻有著同樣的疑問。
猴子忽然拉了我一把,鬼鬼祟祟的小聲說:“我敢打賭,那個女的是便衣!”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無語的點點頭,“嗯嗯。”
猴子除了嘴碎,還有個男人的通病,就是好色。
那女的只不過裙子短了點,腿白了點,就被他懷疑是‘臥底警花’。
住院其實是很無聊的,恰好我和猴子有一樣的‘病’,剛開了葷,肚滿腸肥,乾脆就不急著回病房,在門診大廳裡找地方坐下看‘景’。
“而今識得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騷年,天涼了,好日子沒幾天了。一定要珍惜當下啊。”猴子感慨道。
“我真服了你了,要不老話說,就怕流氓有文化呢。”
我靠進椅背,想舒緩一下肚子,無意間看到副樓走廊邊的一部電梯打開,兩個醫護將一輛架子車推了進去。
我心裡莫名一動,抬眼看了看窗外,一下站起身,“猴哥,跟我來。”
“去哪兒?”猴子邊跟上邊問。
我示意他先別問,走到那部電梯旁,按下按鈕,卻沒反應。
猴子說:“這是專用電梯,電梯員接到通知才由內部操控的。”
兩人改換了另一部電梯,上到六樓,來到樓梯間。
順著樓梯上去,通往天台的門卻上了鎖。
“這鎖肯定打不開,而且真要弄開了,也算是違法了。”
我試著推了推門,纏了幾圈的鏈子鎖嘩嘩響,兩扇門之間只有不到十公分的空隙。
我喃喃道:“那狗也鑽不過去啊。”
猴子這才恍然大悟:“你覺得那條狗本來藏在天台上?”
我點點頭,“走,去住院樓那邊。”
靠近住院樓一側,副樓另一個樓梯間,通往天台的門也用的鏈子鎖。
我和猴子對視一眼,伸手撥拉了兩下,立刻就發現,有一圈鐵鏈是虛纏上去的。
放開了,一推門,
兩扇門之間露出半尺寬的縫隙。 我再次和猴子對望,示意他幫忙頂著門,貓腰側身從空隙間鑽了出去。
猴子跟著鑽出來,站在房簷下四下看看,“你想多了吧,你不是說,狗的作用就是探路嘛,任務完成了,還把狗留在醫院幹嘛?”
我同樣四下觀望,喃喃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麽要把狗留在醫院裡。”
在我的提議下,兩人又來到先前沒能夠上來的樓梯間。
剛到跟前,就聽到“嗚嗚”兩下極低的哀鳴。
我心裡一動,和猴子緊走幾步繞到後方。
所見到的一幕,讓我和猴子同時都驚呆了。
因為是老醫院,門診樓和副樓建造的時間不同,兩棟樓等高,天台相連,這電梯間的後牆,就挨著門診樓水電間的後牆。
兩者之間有著差不多一尺的縫隙,而在這空隙之間,居然真的有一條狗!
“就是它了。”猴子當天被狗頂翻,我卻清楚的記得,這就是那條德國黑背。
猴子反應過來,破口大罵:“媽的,真是變態,折騰一條狗幹什麽?”
他這種反應自然是有原因的,相比人類,狗的肋骨有著更強的收縮性,雖然是條成年狼狗,但一尺寬的縫隙也絕困不住它。
這狗也不是真被卡在縫隙裡,而是一條前腿被一個捕獸夾夾住,而連著捕獸夾的鐵鏈,另一端卻是被鎖在,兩棟樓連接處的一根外露的鋼筋上。
猴子說:“瞧這模樣,從咱來醫院那天,它就被困在這兒了。”
我點頭。
這狗的確是被夾住有段時間了,雖然不至於餓死,但連著幾天的雨,加上傷痛,也已經虛弱不堪。
猴子剝了根火腿腸,丟過去,狼狗卻隻聞了聞,沒有吃。
我說:“受過訓練的黑背是不會輕易吃別人給的東西的。”
見我要鑽牆縫,猴子忙道:“別亂來,當心它咬你。”
我沒說話,直接斜著身子進去,先是不輕不重的擼了擼濕漉漉的狗頭,又再一腳踩住捕獸夾,手腳並用,捕獸夾才一打開,狼狗就嗚咽著向後縮。
等我鑽出牆縫,狼狗也從另一側退了出來。
這時,我再剝了根火腿腸,它就一瘸一拐的主動湊過來,先是蹭蹭我的手背,接著才一口把整根火腿腸吞了下去。
猴子喂它,它卻仍是不吃。
見狼狗隻吃我喂的腸,猴子覺得稀奇:“這家夥這麽聰明,難不成知道你是獸醫?”
我邊把火腿腸往狗嘴裡送,邊說:“黑背的智商很高,它知道我是救它、對它沒惡意。”
我把最後一根火腿腸喂完,擼著狗頭道:“你原來的主人不是好人,以後,你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嗚嗚……”狼狗哀鳴兩聲,伏在地上,竟像是能聽懂人話。
“唉,好狗也得有好主人,你要是不嫌棄,以後就跟我吧。”
我剛說完這句,就聽一個聲音道:
“這條狗留在醫院,是在等它的主人?”
抬眼間,見來的是高和,我微微搖頭,沒有回話。
屍體丟失案算是了結了,但孫景卻是連環殺人案的重犯。
為了抓孫景,警方自然是二十四小時守在監控室的。
我和猴子的動向,高和自然了如指掌。
等高和察看完牆縫裡的情形,也是一臉狐疑,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這狗不是案犯養的嘛,怎麽會給自己的狗下夾子?而且是下在這種地方?”
我示意他跟猴子到樓梯間簷下說話。
我問高和要了根煙,點上後淺淺抽了一口,用夾著煙的手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高和立刻道:“你和皮蛋,還有周冬冬的病房,都在住院樓另一側。這麽安排,目的就是防備案犯通過別的建築做些什麽。”
我搖搖頭,“高哥,你聽說過厭勝嗎?”
“厭勝術?”猴子和高和同時看向我。
高和一貫幹練的說:“聽說過,可你不覺得那是扯淡?”
我說:“你要說別的,可以是迷信,但我倒是真相信厭勝一說。”
我打比方道:“就假設你在任何一個公眾場合……就說是以病人的身份,在醫院等待就診,有人在你後邊,一直盯著你的後腦杓。你可能不光會有感覺,甚至還能覺出對方的眼神是善意還是惡意。”
猴子說:“聽你這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我繼續道:“不光是這樣,有時候,在不合適的位置擺放一件不合適的東西, 就是沒有強迫症的人,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心裡膈應。時間長了,就會逐漸嚴重,導致人做出一些本來不會去做的事。”
高和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說,厭勝其實就是,明的暗的擺放一些物品,長時間通過人的第六感給人施加壓力,甚至引導人去做一些錯誤的事。要照你這麽說,厭勝倒還真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他忽然一笑:“你一直都對這些感興趣?要這麽地,就難怪楊武刀會選你當徒弟了。”
我搖頭,“不是感興趣,我以前真見過有人用這種邪門的玩意兒。”
……
我被爺從山裡撿回去後,直至考上大學前,都一直生活在一個傍山的村子裡。
記得有一次,我跟爺去吃席。
到了以後我發現,吃的不是喜宴,而是喪席。
那時候我剛上初中,還是個小屁孩兒,有的吃就成,哪管這些。
自打我記事,就知道爺有個毛病,那就是,他比誰都護犢子。
那時候鄉下生活還沒現在這麽好,也就誰家拉大桌,才有機會雞鴨魚肉吃那麽全乎。所以別說是小孩兒了,就是有一部分老不修的大人,硬菜一上來,就跟打仗似的,用搶的。
我本來是被安排在小孩兒們一桌的,可爺見那一桌孩子大多比我年齡大,怕我搶不過人家,愣是仗著自己輩分大,沒人敢明著說三道四,把我拉到他們那全都是老頭子的一桌。
正因為如此,我才聽老人們說起、並親身經歷了一件相當離奇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