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的身體毫不受力,就像面條似的軟在我懷中。
我趕緊抱住她,在狹窄的暗道中蹲了下來:“你怎麽了?”
方玲半睜著眼,眼皮連帶眼睛周圍的肌肉快速抖動,虛弱道:“蔣寶涵出門的時候,我在床上睜開了眼。我看著他提著我的皮……看著他走出去……傻小子,我比你暈血的厲害。剛才說那些,主要還是想轉移我自己的注意力。”
我反應過來,狠狠打了個冷顫。
別人聽不懂她的意思,我卻跟明鏡似的。她親身體會剝皮痛苦、親眼看到蔣寶涵提著鮮血淋漓的人皮……這種感官記憶帶來的恐懼,對於一個鬼魂來說,幾乎可以再將她嚇死一次。
“閉上眼!”呂信忽然低聲道。
我下意識用同樣命令似的口氣重複:“把眼睛閉上!”
方玲卻不接受“命令”,反倒瞬時瞪圓了眼睛,眼中明顯透著怨恨,口氣也變得強硬蠻橫起來:“姓呂的,你終於肯出來了!”
呂信少有的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聽我重複說出這話,方玲臉色更冷:“你欠我多少,你知道。你也知道,我不會放過你。給你個贖罪的機會,竭盡所能,幫助我們家的孩子!”
“不然呢?”呂信苦笑。
方玲也笑了:“不死不休已經不適用於咱們了,咱倆的帳,有的算呢。”
嘴角揚起一抹複雜卻邪魅的笑容,方玲閉上了眼。
“玲姐!玲姐!”
“別喊了。”呂信聲音沉悶道,“佳雯走了,方玲本人需要一段時間緩衝適應,一時半會兒不會醒過來。”
他話音一落,我已經有所動作。先是摘下背包放在一旁,跟著將昏迷的方玲背在背上,抽出戶外背包的應急尼龍帶,將方玲捆扎固定。
就在我捆綁方玲的時候,一襲白色長衫的呂信竟現身在我面前。
他看著方玲垂在我肩上的臉龐,眼神也是複雜至極。
我盯著他,半晌也沒出聲。
最後還是呂信先開口,語氣凜然決斷:“儂算是阿拉閉門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阿拉囡囡被人害,阿拉一定會替儂報仇額。”
他忽然露出邪笑:“伊拉死全家你都不解氣?做啥不早說?呵,也是,那時說了也白說。莫事,現在說更好。儂為師勸,早點去投胎好嘞。姓趙的,呵呵,不管是趙鐵鍾還是他的後人……嘖,他不能有後人呀。你既然難以解恨,那我就讓他全家魂飛魄散、萬劫不複!”
見他說完還直盯著方玲,我用腳尖踢了他一下:“行了,廢屁放完就乾正經事。”
呂信抬起被我踢到的腳,拍了拍褲腿,目光轉向一旁,似自言自語道:“我雖然被千門不容,可我是最優秀的千門弟子。因為,我從入門的那一天,就一直遵循‘三句話中半句假,假作真時真亦假’的門規。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好像真的錯過了一個……一個應該最適合我的女子。”
他轉向我,點著頭,略微抬高了聲音:“千門就是騙子,好的騙子,拿到現在說,也可以和你舅舅一樣,是心理學專家。用現代話說,我泡過很多妞,當然,在我那個時代,除了風塵女子,別的女人都是想要我負責的。我不留戀、甚至壓根從心底看不上那些娘們兒,是因為她們真的蠢。
知道我為什麽不選佳雯嗎?因為……我當時已經發現,她和那些蠢娘們兒不一樣。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特別,她的特別之處在於——別的女人,都是在我想要甩掉的時候,才告訴她們‘其實我是個騙子’,而童佳雯,是在跟了我之後不久……是她看著我說‘你就是個騙子,你不會陪我一輩子’。所以,她特別,很特別。”
“你是九世蕩婦!九世妓-女!”我這會兒毫不吝嗇惡毒。童佳雯是我親戚,而面前的這個人,是玩弄過我親戚……家裡女眷的拆白黨。罵人可以不揭短,但這麽大的仇,也就沒必要含蓄了。
“冊那!大家不是說好,以後不提這回事了嗎?”呂信有些氣急敗壞。
“儂,就是隻雞!”
呂信顯然被我激怒了,做了一個很混蛋的行為。
他憋著一張臉,左右盲目快速的轉了轉頭,跟著對正我,朝我臉上吐了口唾沫。
我大怒,正想以牙還牙,突然間,腦子裡已經沉寂到底的某些碎片,陡然飄浮而起,拚接到了一起。
看清內容,我瞳孔猛一收縮,盯著呂信道:“你做妓-女……做女人那九世,都是被深愛的男人辜負,最終被男人害死的?”
“你這叫什麽話?我現在是我,是男人!我哪能曉得啦?阿拉知道自己前世是女人,還不都是因為那城門樓子裡的壁畫!阿拉……”
呂信不是我,不可能跟我的思維在同一條線上,被猛戳“軟肋”,有些失控,竟面紅耳赤,語無倫次。
我從剛才被方玲……是被童佳雯點醒後,腦子就開始變得清晰起來,眼看他氣急敗壞,出於某個不可說的想法,火上澆油道:“你前世、前九世是女人, 不說是萬人騎……也是蠢娘們兒,被男人忽悠了一次又一次……”
“儂……”
不等呂信再說,我猛地大聲道:“姓呂的!你非要我說出你最大的秘密嗎?!”
“什麽秘密?”呂信反應極快,但是眼珠快速轉動卻不敢朝向我。
“我不想說。永遠也不會說。”我篤定道。
呂信和我對視了足有五分鍾,嘴角艱難牽扯一下,澀聲道:“我曉得了。我……我相信你。你無非是想我不再算計你、不再想著借你身體取而代之對吧?我答應你,你不說,我就一定不會繼續朝那方面做。我發誓,一定不會,如果違背此誓言,我天打雷劈、萬劫不複。”
“那我還是說吧。”
“別!”呂信竟上來想要撕扯我。
實際現如今,除了被我背著、昏迷不醒的方玲,暗道中就隻我和他兩個人。單看呂信的架勢,也不像是拚命,就像是急火攻心,阿星要過來捂住我的嘴。
在他真正捂住我的嘴之前,我還是說了一句話。
話一出口,飛撲過來的呂信,像是被按了暫停控制按鈕,動作戛然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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