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可是驚到了不少人。
有個正埋頭吃飯的小孩兒,直接身子一震,跟著就哇的哭了出來。
新進來的男人,聞聲也是一怔,抬眼之間,頓時也是露出笑容,牽住身畔女子的手,大步走了過去。
不等兩人走到跟前,青衫人和月白長衫就雙雙站了起來。
青衫人笑著向男人抱拳拱手,月白長衫卻是一旋身,微笑著站到了他身邊。
(白晶說到這裡,刻意解釋說:後來的男人叫趙伯清,那美女是他新娶的妻子。)
(蒙超忍不住問:那美女叫什麽啊?)
(我連翻白眼,覺得這個時候細說這些,有些讓人出戲。白晶本來就夠直公直令了,這一來,就更讓人覺得沒勁了。)
但是,聽蒙超發問,白晶的神情竟很有些讓人費解。
她像是有什麽問題想不通,蹙著眉頭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是人都有名字,但生神仙一直都不肯說,那女的姓誰名誰。”
蒙超撓頭:“生神仙?哪個?”
白晶道:“就是青衫人。他和趙伯清都是練武的,按當時的說法,就是綠林中人。趙伯清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一身橫練功夫,綽號‘趙鐵鍾’。他是廣東人,在老家世家都是‘坐池子’。”
蒙超更是發懵:“坐池子是幹嘛的?家裡祖傳開澡堂子的?”
我實在忍不住道:“就是早年保鏢的達官!到了民國的時候,押鏢走鏢的已經不多了,鏢局的人,就跟現在那些明星富豪的保鏢有點相似。但那時候,還是護衛私宅、保護商家不受地痞賊盜欺負為主。這項業務,就叫坐池子!”
白晶詫異:“你好像很了解這方面的東西?”
蒙超哈哈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十一的爺,是走村串鄉的郎中,早年間叫‘鈴醫’,也就是現在說的‘蒙古大夫’!他爺今年七十三了,要是再早個二三十年……那也得算是綠林道吧?
嘿,我跟你說個事兒,二十一他爺可不一般。咱就說二十一,你別看他懶懶散散的,小時候就沒跟他爺好好學能耐。可就他手底下那功夫,一般人,三五個挨不著他的邊,就得讓他揍趴下!
你想想,他爺得多牛?我就這麽跟你說吧,要說神啦鬼啊的,我未必盡信。可要說有世外高人,那他娘的,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誒,你就看我,我一米八,二十一比我矮、比我瘦吧我們倆要單練,我不是他對手!你就想吧,他爺得多大本事!嚇人呐!”
白晶饒有興致道:“鈴醫我知道,就是早先搖著鈴鐺,穿街過巷給人瞧病的野郎中唄。我師父早年間還被一個鈴醫救過一回呢!對了,三七,你爺叫什麽啊?你說出名字,指不定我師父還認識呢!”
我搖頭:“我爺就是個賣野藥的,他不喜歡旁人提他的名字。”
白晶和蒙超雙雙還要開口,我趕緊拍了拍手:“咱是不是該接著說正題?”
我並不是沒疑問,也不是欠缺好奇。
實際,當白晶提到她師父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想要發問。
因為,我小時候聽爺和老白爺說了太多奇聞異事。
白晶是出馬弟子,也就是胡黃出馬堂的香童。
她口中的師父,絕非是人,而是出馬行當中,所謂的坐肩師父!
弟子出馬,師父坐肩。
她是黃家弟子,那坐肩師父,必定是一只有道行的黃皮子!
我要說我不好奇,那純屬放屁。
可是,白晶講述的那個故事雖然不算吸引人,卻讓我隱隱感覺到,她所講述的事,十有八九和我背上突兀出現的狼頭印記脫不了關系。
由白晶的口,講述出來的事,實在不能夠達到引人入勝的效果。
但,正是因為如此,因為她措辭太細致嚴謹,才讓人覺得她所說的可信度極高,幾乎毫不懷疑她會撒謊。
基於這個前提,我怎還能不關注她所說的——狼頭的詛咒?
我直接了當道:
“後來的‘橫生男’叫趙伯清,身邊的美女是他老婆,姓名你不知道;身高近兩米的青衫人,外號生神仙,你知道他真名嗎?另外,和生神仙在一起的‘月白長衫’,又是什麽身份?”
“生神仙的名字叫陳祖道。”
白晶說了一句,忽然又問我:“知道外八行嗎?”
我點點頭:“三百六十行之外還有八個行當。盜、蠱、千、機關、蘭花、神調、索命和紅手絹,因為都是偏門,所以被稱作外八行。”
事後我簡單粗暴的給蒙超解釋:
盜門就是賊;蠱就是巫蠱降頭;千門是騙子;機關門供魯班為祖師爺,但多以在陵墓中布設機璜為謀生手段;蘭花等同淪落風塵女子的代稱(當中也有男性);索命一門殺手雲集;紅手絹是指傳統戲法幻術一脈。
至於八行中的神調門,則多指江湖術士、陰倌神婆之類。
按說起來,相師、卜算,以及我爺那樣的賣野藥的,也都是位列其中的。
白晶說:“生神仙本名陳祖道,屬於外八行中的盜門。”
她忽然笑了,在我看來,她笑得很有點莫名其妙。
“你要是見了陳祖道,一定會大跌眼鏡的。”
我見她神色間竟透著五分頑皮,也不禁失笑:“你是不是有點損了?”
我這麽說是因為,她事先已經說的很清楚,生神仙陳祖道是民國生人。而且話語間,幾乎指明,陳祖道是民國早中期人士。
那個年代,距離現在無疑太過久遠。
我怎麽可能見到陳祖道?
那不等於是咒我死啊?
白晶竟是控制不住的、自顧輕笑了將近一分鍾,終於勉強收斂笑聲,才仍是眉梢含俏的望著我說:
“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故事裡,其中三個主角的名字。青衫人,就是陳祖道,綽號生神仙;趙伯清,就像你說的,是保鏢的達官,綽號‘鐵鍾’,可見他橫練功夫有多霸道了?”
白晶一口喝幹了杯中酒,靠進椅背裡,牛仔褲緊裹的長腿交疊在一起:
“第三個,是那個穿著月白長衫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呂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