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貌似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人,上下打量了焦桐一眼,向陳祖道問:
“老祖,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他啊?狗市……那不是賣狗的嘛?”
陳祖道嘿嘿一笑:“狗市當然是賣狗的,二十年前,我養的一條狼狗死了。從那以後,我就沒再養狗。十年前,我突然心血來潮,又想再養狗。買狗,自然得去狗市。
那天,我轉遍整個狗市,也沒找到合眼緣的狗。走到底,卻看到幾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小混蛋,正在圍著一個小孩兒,往那孩子身上呲`尿。我把那些小王八蛋趕開,詢問那被欺負的孩子,才知他是個啞巴。”
陳祖道指了指焦桐:“那時,他老娘還在世,身患重疾,不能營生。這孩子靠撿破爛、討飯奉養老娘。那天,他是把家中黃狗所下的兩個狗崽,拿去換錢的。結果狗崽被那幫小王八蛋給摔死了,還嫌欺負他欺負的不夠!”
白晶歎息一聲,眼中浮現怒意:“老祖,你當時就只是把那些小混混趕開了?”
“我會輕易饒過他們嗎?”
陳祖道看向我,沒繼續往下說,那眼神,擺明是在問我:有沒有想到他是怎麽對付那些混小子的?
我說:“欺負人的人,必定是沒好下場的。那幫小混混,以後每次解手,恐怕都要有陰影了。”
陳祖道一拍巴掌:“我就知道,當時換了你是我,也一定會那麽做的。”
他記性倒是真好,沒忘對白晶解釋:
“狗沒買著,這小啞巴卻是合了我老人家眼緣,我當時就收他做了義子。可惜,他老娘那時已經病入膏肓,就連李四也回天乏術。就隻用猛藥,讓那妮子過了一年半的舒坦日子,到底還是去見閻王了。我老人家有手有腳,平時能走能動,用不著他伺候。就隻讓他替我看鋪子。現在我腿腳不便,那還不叫他來孝敬我老人家?”
說著,他向焦桐一揮手:“你呂爺……你三七叔從來只在桌邊吃飯,你抬我去外面吧。”
焦桐立刻點點頭,雙手從後邊抓住陳祖道所坐的太師椅,吭都沒吭一聲,連人帶椅子端起來就往外走。
我和白晶面面相覷,雙雙目瞪口呆。焦桐看起來不算多壯實,這兩膀子力氣也太大了吧。
陳祖道本來是打算讓焦桐去做飯的,被我給攔下了。
我讓他照看陳祖道,招呼白晶到了廚房。
一進門白晶就感慨說:“真看不出來,焦桐居然力氣那麽大。”
“不出奇,你可別忘了,你老祖是他乾爹。”我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晶,沒再往下說。
白晶瞪眼道:“對,你還是他三七叔呢!我說你多大個人了,開這種玩笑有勁嗎?”
她向外看了一眼,忽然放低了聲音:“現在看來,這件事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
“說。”
“你,很可能已經不是你自己了。”
我怔了怔,往鍋裡加了兩瓢水,蹲下身默默的點起了爐火。
“你沒發現你不對勁嗎?”白晶問我。
“我喉嚨疼,有什麽話你直說。”
“你現在已經知道,炭窯裡的那具男屍,就是呂信了?”
白晶索性蹲到我身邊,低聲快速的說:“你背上的印記,可以說是詛咒,但更確切的說,印記出現,意味著你已經被某個邪靈附了體。這個邪靈,之前是附在呂信身上的。
呂信到了最後,已經完全被邪靈控制了。任由他活在世上,
就是縱容那邪靈作惡。 所以,萬不得已,黃家香堂設計將他引到那炭窯,用十八個黃家出馬仙的性命,結合連窯中的五行氣勢,布設法陣,和呂信懟命,同時將邪靈鎮壓在那裡。
法陣沒有永恆的,那邪靈卻是永生不滅。胡黃兩家的家長算到,法陣近期會失效。想要掌控邪靈,不讓他為禍,就只能找一個體質偏陰的人,將邪靈轉嫁到這人身上。”
我乾笑:“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倒霉催的唄。”
“你不相信我說的?”
“信。”
白晶狐疑的望著我:“真信?”
我和她對視,忽然向前一探頭,兩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一起,“如果我不懂相術,從見到陳祖道開始,我至少死了兩次了!你說,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麽是不相信的?”
白晶一時沒反應過來,兩人呼吸相聞,她才猛然驚覺,急著站起了身,轉頭的瞬間,我看到她耳根連同脖頸都紅得像是火一樣。
沉默了好一陣,她才背對著我說:
“你覺得你現在正常嗎?”
“我說過,我喉嚨疼。”
她終於還是轉過了身, “你變了,特別是你剛醒過來的時候,給我的感覺,你不是原來的你,而是另外一個人。”
“是呂信吧。”
“你想到了?”白晶詫異。
見我又再不語,她顯得十分急切:“那邪靈肯定是附在了你身上。但就算是胡黃兩家的家長,恐怕都沒有想到,過了整整一甲子,呂信雖然魂魄消散,但意識還有殘留!或許他的部分意識,那時就已經和邪靈融為一體。現在,連同那邪靈,一起轉移到了你身上了!”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嚴重?”白晶頓足,“你怎麽還是一點都不在乎似的?”
“你想要我有什麽反應?”
我看了她一眼,從碗櫃裡拿出四個大碗,邊往裡加作料邊念叨:“除了白坯,陽春面是最簡單的面食。但越簡單的東西,反而越不容易做好。作料只有三種,但比例一定要恰到好處。”
“你……你現在跟我說下面?”
“呵呵,不然呢?”我猛然收斂笑容,“你說的我都信了!唯一不相信的,就是你說你能保住我的命!我現在能做的,不是聽你廢話!而是亦步亦趨,每做一件事都提著十二分的小心,才能保住我自己的命!”
白晶渾身一震,“你……你到底是什麽人?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我朝灶台上指了指:“面好了,幫忙端過去吧。”
見她無動於衷,我湊到她耳邊,低聲說:
“不管怎麽樣,陳祖道多半已經當我是呂信轉世了。我要自救,就必須從他身上著手。從,這一碗陽春面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