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嗤之以鼻,“整整一層都是布景,單是一面牆空著,你不覺得難看?不協調?”
我笑笑,“我說過,我同學家開照相館的,傳統的那種。因為地方小,布局也很精細。”
我沒再繼續往下說,目光斜向了高和。
高和用力一拍我肩膀,“我就說,我從來不會看錯人!”
他連連招手,“來兩個人,把那布景升起來!”
很快,就有人過去升起了布景。
高和連連點頭,指著牆上另一幅窄幅的布景,“這也太老了,我結婚那會兒都不選這個。我老子他們拍照片才用這個呢。”
被遮擋的布景,的確很老。那完全就是八九十年代,最為流行的,大城市樓群畫面,而且最底下,還有一排鮮花作為花邊。
高和小聲問我:“你同學家的照相館,還用不用這種背景?”
“他家要是還用這麽老的布景,那就擎等著倒閉了。”
我回頭看了看懸吊的死屍,再看那暗藏的布景,呼吸不由得有些粗重,“死者是職員還是股東?”
高和用力撓了撓頭皮,“只能算是老員工吧,在這兒幹了四年了。”
他回頭對人說道:“對這布景采集指紋!”
跟著再次搭住我的肩膀,“走,咱再去樓下看看。”
下樓的過程中,高和用最簡練的語言,向我介紹了這家影樓的狀況。
等下了樓,他轉過身衝我伸出右手,“真的非常感謝你對我們的協助。”
我勉強伸出手,他卻一把攥緊我的手,身體前傾,小聲問我:
“除了上吊死的那位,這家影樓連老板在內,總共還有九個員工。三個化妝師,三個攝影,兩個外景助理。你猜,誰才是真凶?”
我用力抽回手,“你都猜到了,就別玩兒我了。”
高和突然認真起來,“我們辦事從來不是用猜的。要按那幅布景的年代,和童麗茹的年紀看來,最有可能是凶手的、或者說是教唆童麗茹殺人的,就只有她的老板,那個近五十歲,曾經開過照相館的家夥。
事實上,到達現場的第一時間。我就抽調了這裡所有人的資料,這裡的老板,背景真的很簡單。而且,他有老婆,兩人是青梅竹馬。他老婆還是這裡的攝影師之一。這麽一來,九個人當中,這夫妻倆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我歎了口氣:“童向南既然肯開口,那肯定把童麗茹的底子全部兜出來了。”
高和點頭,“非常正確。兩人是親兄妹,倆人的父親,是當年去北方插隊的知青。那時候插隊多苦啊?所以他們爹就整天念想著回南方,所以兒子叫向南。對了,我沒吃早點,餓了,都中午了,一塊兒吃飯去。”
一直跟著的林丹問:“去哪兒吃啊?”
高和‘嘖’一聲,“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有點專業精神不行啊?等同事們乾完活,一塊兒回隊裡叫外賣。”
高和領著我進了一家飯館,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點完菜,掏出煙邊發給我邊道:
“咱還接著剛才的話茬繼續。後來童向南被他父親帶回了南方,受到了很好的教育,最後成了心理醫生。而他父親,就又在城裡找了一個女的,另外成了家。童麗茹她們娘倆就慘了,真就是孤女寡母,又是在那個時候的鄉下,能不被人戳脊梁骨嘛。
按童向南說的,他剛成年那會兒,就回去過那邊一次。親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他跟他妹關系還是真挺好的。
不過吧,他頭回去,就發現他母親精神有點……有點不大正常。再後來……” 高和有些賊兮兮的左右看了看,壓低嗓子對我說:“還有件事,也是童向南說的。童麗茹本來談過一個男朋友,自由戀愛,可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她母親‘發病’了,說除了‘三金’、‘三大件’,還得有五萬塊錢彩禮。不然誰也娶不走她閨女。
那時候童麗茹也才剛二十歲,農村,五萬?那可不是小錢兒!就這麽著,倆人硬生生掰了,人男方不娶了!更特麽扯蛋的是,這一對兒先把禁果給吃了,五個月以後,童麗茹顯懷,那村裡還不漫天飛風言風語?”
這時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高和衝我一抬下巴,“我值班不喝酒,你整點兒啤的?”
我說:“我開車來的……我說高……我叫你大哥行嗎?叫叔叔也行,能把證明給我開了嗎?”
高和一蹙眉,“哎呀,你這還得有兩天才開學吧?急什麽啊?那就是一張紙的事兒!”
見我不說話,高和把腦袋往前湊了湊,“生氣了?以為我故意難為你?”
我搖頭,“你跟我一個同學很像。”
“你同學?現在的?那不也是獸醫?哪兒像我?”
“他是出了名的碎嘴子。”
高和一翻白眼,“誰碎嘴子了?我這不是跟你討論案情呢嘛。咱這是警民合作,當然了,你沒義務, 所以,我才更得注意和你交流的方式。”
我也跟著翻眼皮,“高隊……”
“誒,叫哥,別叫大哥,那容易讓人誤會我身份,喊高哥。”
“我是真服了。”我端起盤子,把半拉菜全扒拉到飯碗裡,“你就直說,想讓我幹什麽吧。”
“說到點子上了!”
高和反手一叩桌子,“就像你之前分析的,如果是童麗茹自己挑了自己的腳筋,她就算能勉強爬上四十公分高的凳子,現場也不可能沒有零星的血跡。我就跟你直說吧,按照我們法醫、法證的分析,童麗茹是先吊死,然後才被人割了腳踝的。
咱再接著剛才說哈,童麗茹是六年前來的咱這兒,原因是她母親去世,只能來投奔她哥。你也知道童向南是幹什麽的,那是真聰明,很快就看出,當時童麗茹的精神出了問題。
他是為了他母親才選學心理學的。結果發現自己妹妹有問題,就足足用了兩年時間,替她輔導治療。按他說的,他肯定把他妹的病治好了。要不也不能讓童麗茹出來工作。可精神病這種事,嘖,童向南自己也說複發的概率是有的。”
高和還說了很多,但他很聰明,一直都是以‘閑聊’的方式在跟我說一些事。
吃完飯,高和出門抻了個懶腰,“怎麽著,跟我回隊裡一趟?”
“你還讓我去幹嘛?”
“嘖,放心放心,這回不是公事。就你那鄰居,裴小凡娘倆不還在隊裡嘛。你反正要回去,剛好順路,把那娘倆帶回去,這不是節省警力資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