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雖然還有些雲裡霧裡,但仍是忍不住問:
“他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不肯離婚?”
栗美芝嘴角依舊掛著慘淡的笑,只是搖了搖頭。
“他對我真的很好。每次我男人賭輸了,喝醉了打我,他都恨不得要去拚命。我死活攔著他不讓。他只能是替我上藥,一邊上藥,一邊流眼淚。”
我又再招手,讓老板拿了瓶六糧液,擰開蓋子,給她倒了一些,“喝酒吧。”
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了梁開元的記憶,而且知道他完整的兩個夢境,知道他和栗美芝的前兩世……不,連這一世是三世。
江南小鎮的一見傾心,最初是美好的,但結局對當事人來說,實在只能用殘忍來形容。
正因為知道結局,所以我不想栗美芝再次深陷入回憶的悲傷裡。
但是……栗美芝雖然喝了酒,卻陷的更深……
“他對我真的很好。”
栗美芝又再重複了一次。
我只能是點點頭。
栗美芝直勾勾的看著我:“他對我那麽好,我卻又一次殺了他。”
聽她不再往下說,高和再次忍不住追問:“你為什麽要殺他?怎麽殺的他?”
“行了!”
我揮了揮手。
栗美芝仍是看著我,再次開口道:
“我用一把尖刀殺了他。”
我無奈道:“那是因為他被下了毒。”
栗美芝道:“有毒的小籠包是我給他的。他最喜歡吃小籠包。”
“可下毒的是你那個混蛋男人!”
我一口喝幹了杯子裡的酒,“是你男人想要他的命。那個爛賭鬼,知道了他的存在,知道他有錢,想謀財害命!他中了毒,你不忍心看他痛苦,所以……”
栗美芝慘然一笑:“我知道小籠包有毒啊。”
“唉……”我連連搖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倒是栗美芝邊笑邊哭的說道:“我男人,用我們的孩子要挾我。是,小地方的女人,養娃早。我不敢離婚,是因為孩子太小。我把有毒的小籠包給開元,是因為那個男人說,如果我不那麽做,他就把我們的孩子丟到河裡去。開元對我那麽好……我卻殺了他。孩子,孩子就是我的理由……”
高和這時也忍不住歎息:“在你說的那個時代背景,孩子差不多算是一個女人的全部。”
栗美芝臉上掛著淚,卻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忽然向我問道:
“開元有沒有告訴你,那一世,就是他把我從寶局贏回去那次,我為什麽會殺了他?”
“一樣。那次下毒的,是把你輸了的男人。一樣是謀財害命,不同的是,那次是那男人親自下的毒。”
我把臉轉向一旁。
因為我實在受不住栗美芝此刻的目光。
栗美芝道:“那一世,他許我三生飽飯,他做到了。可無論有任何理由,都是我殺了他三次……”
“是兩次!”
想起梁開元讓我保守的秘密,我急道。
隨即又使勁搖了搖頭,“不對!你一次也沒有殺他!你只是替他解脫!”
小沈三早看出了我的用意,跟著幫腔道:“你說的那兩回吧,時間又早,又都是小地方。人中了劇毒,好像就只有等死的份。你給他來一刀吧,那就是……就是幫了他大忙了。”
我覺得話題不應該再繼續,果斷對栗美芝道:
“其實回到這裡的時候,你已經記起了更多的細節。現在先不管梁開元兩次是怎麽死的,就隻說你的下場。
第一次在東北,梁開元死後,他的財物被那男人洗劫一空。是你出賣自己的身子,替梁開元置辦了一副‘狗碰頭’的棺材。
(早年間多被窮人使用的一種薄棺材,常被饑餓的野狗刨出,用頭撞破棺材板,啃噬屍體,故名狗碰頭。)
是你找人幫他下葬。而且替他守墳守了整整三年。三年後,你凍死在了墳前的茅草屋裡。
第二次在這裡……你那男人,那個畜生,一早就是要陷害你。他拿孩子要挾你,你前腳把小籠包送給梁開元,他後腳就報了警。
你怎麽個結果還用我說嗎?
這兩輩子,你不欠梁開元的。該還的,都還了。而且,該給的,你也都給他了。”
“我給他什麽了?”栗美芝恍然的問。
我吐了口酒氣:“不是說一定要有親密接觸才是付出。你給了他美好。給了他,其他人給不了的東西。”
栗美芝又再直愣愣看著我:“那這一世呢……”
“你知道梁開元來過。”
我打斷她,“梁開元讓我轉告你,他不會用錢去砸躺下一個女人。他是真的第一次看到你,就認定愛上了你。還有,再過三生三世,他也一定不會忘了——你們都喜歡吃的起司蛋糕。”
栗美芝喝了酒,本來臉色就發紅,聞言更是紅的都快滴出血了。
那是因為,‘起司蛋糕’對她和梁開元來說,是極隱私的事。
他們的第一次,沒有事後煙,就隻吃起司蛋糕。
因為當時店裡賣剩下的就只有起司蛋糕。
栗美芝到底是有些喝多了,扶著額頭,神情迷茫的問道:
“我怎麽記得……我殺了他三次?”
“是三次!”
我果斷道,“梁開元回到這裡,記起的比你更多,甚至多了一世。那一世比東北寶局還早,也是在禾前鎮。那一世,他是個混蛋。當然,比不上你後來的兩個男人。
那一世,你受不了他的混蛋,你是真的殺了他。一刀……又一刀。他臨死前沒有怪你,因為他知道他對你不好。 所以他最後的遺言是——我管你三生飽飯,你忍我一世混蛋。”
“真能扯啊。”小沈三偏過臉小聲說了一句。
感覺他把一隻手放在我膝蓋上,我一抄手,把他豎起的大拇哥從桌下拿到了台面上,同時又喝幹了半杯酒。
“梁開元已經去了他該去的地方,我所說的,無法印證。但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當是孽債、是詛咒都好,總之,你們的三世孽緣已經互相還完了。這一世,你們本來應該好好在一起的,可是意外之所以叫意外,那就是意料之外!”
我喝得不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夾帶了梁開元本人的情緒,我感覺有點喝高了,說話舌頭都有點打滑了。
栗美芝也不知道是醉了還是被我說傻了,總歸是又再變得跟塊木頭似的。
高和見狀,趕緊買了單。
南方不供暖,又是偏鄉小鎮,從包子鋪出來,老街上已經沒幾家門面營業了。
圖靈扶著栗美芝,我扶著小沈三的腦瓜頂,高和拎著打包的塑料袋,一行人七扭八歪的往旅館走。
快到街尾的時候,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怪笑:“嘿嘿嘿嘿……孩兒他娘,咱該回家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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