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欣目光相對,我心中寒了一下。
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兒,此時的眼神,深邃的竟像是幾十歲的老人一樣。
因為沈芳雲的緣故,她現在能看到我了。
我卻難以直面她哀怨之極的目光,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問題。
呂信微笑道:“小姑娘,你還年輕,有那大把的時光,何不先盡情的揮灑青春?”
安欣反問道:“你知道麥當勞是什麽味道嗎?”
呂信眼珠緩緩轉動,沉默不語。
安欣語氣冰冷道:“我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吃過。我從十三歲就撿瓶子、紙板;長大些,就從批發市場撿別人不要的菜到街邊賣;後來就從網上批發最便宜的花環、熒光棒,賣給那些腦殘粉。
廢品站老板對我動手動腳;擺攤被城管追的像狗一樣;那些明星的粉絲,年紀都和我差不多,不同的是,她們去場館是追星,而我是個被保安攆的二道販子。你覺得這樣的青春,是享受嗎?”
“任何一份感情都要經歷不同的階段。每個人的經歷不同。我想,三七已經了解了你的經歷和對他的感情,但肯定需要一定的時間接受這份感情。”
呂信攤了攤手,“作為一個思想成熟的聰明女人,應該知道,不能把男人逼的太緊。”
安欣的目光又在我臉上停留了一陣,轉過身,繼續向上走去。
呂信抹了把額頭,咧嘴道:“女人我見多了,還是第一次覺得難應付。”
梁開元蹙眉道:“無論安欣還是芳雲,你最好都不要打她們的主意。”
梁園忽然歎息一聲:“其實越是外表強勢的女人,越是最好哄的。我每次喝醉酒,把小琴打成那樣,她都沒有離開我。我偶爾帶她出去吃頓好的,她就會很多天都掛在嘴上。”
呂信看向我:“想到哪裡不對了嗎?”
我低聲說:“沈芳雲保留著前世的記憶和執念,但卻是個真正的弱女子。”
呂信點點頭:“她心裡有怨,但沒有恨,所以意志不夠強大。”
梁開元道:“安欣雖然年紀小,卻經歷坎坷。她現在因為恐懼,精神瀕臨崩潰,但意識中更害怕過以前那種無依無靠的生活。”
呂信歎息道:“所以沈芳雲除了能夠給她安撫,不光不能主導她的意識,反而讓她的思想更堅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應該做什麽。”
梁園道:“不好意思,我才做鬼沒多久。我想問一下,鬼是不是只有附到人身上,才能接觸到其他人?”
我和呂信、梁開元都是一怔,目光匯集在一起,同時向安欣追去。
也不知道梁園是不是活著的時候,酒喝太多了,感覺他有點稀裡糊塗的。
可偏偏是這糊塗車子提出的弱智問題,給了我們提示。
要說‘做鬼’,我的資歷是最淺的,說什麽變厲鬼跟人拚命,也就是心裡發狠。實際我們這夥人,現在連跟正常人交流都不能夠。
現在安欣接收了沈芳雲的意識,能夠看到我們的同時,也能跟活人接觸。
這起碼解決了相當大一個難題。
最最不濟,我還能夠通過安欣,勸閆馮偉別再和那庸醫糾纏。
原本外表看來只有三層的樓房,此刻變得就像是一座大廈。通往上方的樓梯,仿佛無窮無盡。
連著又上了幾層,梁園後知後覺的指著牆上的號碼,“這裡是九樓?怎麽‘九’字是反的?”
我懶得搭理這糊塗蛋。
呂信卻是搭腔對他說:“你猜,總共有多少層?”
梁園呆了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該不會是十八層吧?”
呂信癟著嘴點點頭:“貌似地獄是有十八層啊。”
我和梁開元對視一眼,仍然沒說話。
其實在四樓,我就發現樓層標注是反的。
眼見樓梯變得漫長,我也尋思到底有沒有盡頭。
然而,最讓我掛在心上的,還得是標注本身!
現在,就算這樓梯真的是通往十八層地獄,我也還是會義無反顧的繼續走下去,直到驗證我心中的某個想法,以及某人的‘預言’……
“十一層了……”梁園停下腳步,聲音和腿肚子同樣在打顫。
我說:“別廢話,趕緊走!”
呂信‘切’了一聲,對梁園說:
“我不知道打老婆會下第幾層地獄,可我知道,現在就是牛頭馬面拿著勾魂索、斷魂刀在上面等著,也攔不住這小子。”
呂信說的沒錯。事實是,到了這一層,我心裡的想法幾乎已經印證了。
再上一層,安欣也停了下來。
我看著牆上倒著寫的‘一十二’,催促她快走。
‘一十二’倒過來就是‘二十一’,那一十三……
忽然,走廊一側傳來說話聲。
聲音很輕,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但可以肯定,是從這一層發出的。
我的第一反應是——閆馮偉追到十二樓了。
我對安欣說:“快過去看看!記住,先別發出聲音。能偷襲就打悶棍。要是……要是閆哥吃了大虧,你就自己跑!”
安欣嘴角微微上揚,“你關心我?”
我沒接茬,當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在經過第二個門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瞥到裡面有人。
停下腳步,往裡看,黑暗中的確像是有個人影。
但是,已經逐漸清楚的聲音,並不是從這間屋裡發出的。
我擔心閆馮偉安危,決定先順著聲音找。
這並不是真正的大廈,一層也不過只有幾個房間。
跑到最後一間屋的時候,卻沒見到再有人影,然而那說話聲,卻又轉向了後方。
往回走,聲音又再到了身後。
我仔細判斷了一下,才發現,說話聲並非是從固定的方位傳來的,而是虛幻般的索繞在整個樓層。
這時,已經可以聽出,那像是兩個人在對話,其中一方,居然還像是個女人。
但是,我仍然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隻好又回到剛才看到人影的那間屋子。
安欣倒是聰明, 已經把閃光燈關了。
往屋裡看,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弱光亮,慢慢適應,看到確實有人。
就只是一個人,背對著門口,坐在一張桌子旁,肩膀不時的聳動著。
我低聲對安欣說:“你別出聲,就聽我說。知道怎麽打悶棍嗎?你偷偷走到他身後,什麽也別管,就用棍子砸他後腦杓。砸的時候大聲的喊,那樣就能有多大勁使多大勁!”
安欣點點頭,就要往裡走。
我趕忙道:“別急,他應該看不見我,我先進去看看是誰,別打錯人了。”
我躡手躡腳的進了屋,走過去一看,瞬時間驚呆了。
再回到醫館的時候,閆馮偉已經和庸醫打起來了。
混亂中,我一直忘了一個人——那個送我們來到這裡的網約車司機!
屋裡的這人,居然就是司機!
破桌子上,擺著一個缺口的盤子和一個大碗。
司機坐在桌旁,手裡拿著筷子和碗,正重複著夾菜吃飯的動作。
然而,無論桌上的碗和盤子,還是他手裡的碗,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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