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三歎息道:“沒用了,它走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替皮蛋擦了擦眼淚,示意她去隔壁拿來老貓之前的小被子。
我學的是動物醫學,不是寵物殯葬,只能是和皮蛋、沈三一起,認真的替臭蛋梳理稀稀落落的毛發,再小心翼翼的用被子將它包好。
見我仍將包裹的老貓屍體放進鳥籠,小沈三問:“你想好了?”
我點點頭:“我是不富裕,可這是臭蛋的窩。”
我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誠叔,是我。”
“有事兒?”電話那頭,誠叔似乎有所預感。
我問:“雙山陵園,最……最便宜的墓地多少錢?”
誠叔說是獸醫,但因為是雙山路附近的老居民,和陵園的幾個管理人員很熟。
誠叔先是說了聲‘節哀順變’,然後對我說:“墓地是人的最後一站,其它事可以湊合,安葬不能草率。錢的事,你不用考慮。你只要告訴我,什麽時候行禮下葬就行了。”
我說:“盡快,夜裡下葬,不用行禮,不用人操辦。”
誠叔沉默了一會兒,用試探的口吻問:“有醫院開的死亡證明嗎?”
我吐了口氣:“不是人,是隻老貓。如果需要,我幫它開。”
誠叔沒再多說。
第二天下午,通知我手續已經辦好了。
當天夜裡,猴子開車,我、皮蛋和沈三,先去接了誠叔,由他領著,來到陵園邊沿。
誠叔得知我要連鳥籠一起下葬,也沒顯得的多詫異。
而選擇夜裡下葬,是我和小沈三共同商議做出的決定。
雖然除了少數幾個人,包括猴子在內,都不知道鳥籠的價值,可我實在不願臭蛋被人打擾,不想有丁點的疏漏。
臭蛋到底是一隻貓,我們對它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但也不可能有過多形式化的禮儀。
誠叔親手砌好墓穴,幾人在新刻了‘三千金’碑文的墓碑前默哀了一陣。
‘三千金’這個名字,是小沈三替臭蛋取的。說是臭蛋比某些人都要重情義,而情義值千金。(最主要的是,這已經是小沈三‘文化水平’的巔峰,而臭蛋又是一隻三花母貓。)
一行人準備離開,為了舒緩壓抑的氣氛,猴子開玩笑說:“就當三七姓三,臭蛋新取的大名是三千金,這算不算咱三七開枝散葉了?”
這實在是個很糟糕、很操蛋的玩笑,時間場合都不對,而且特別還是當著皮蛋的面。
所以,當他尬笑著說完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誠叔皺眉道:“在這種地方,不要胡說八道。”
猴子滿臉羞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走吧。”小沈三過去拉他。
幾人走出幾步,皮蛋最先發現我還站在原地,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輕聲說:“回去吧。”
我擺脫她的手,眼睛死死的盯著一處,半晌,冷冷道:“出來吧。”
一個黑影無聲的從一座墓碑後走了出來,走進手提充電燈的照明范圍。
猴子脫口道:“二光頭!”
這人正是我們第一次去寇雲的老房子時,見到的盧澤林。
他的模樣實在過於醜怪,以至於乍一看到他,誠叔和小沈三都不由得連著倒吸了幾口冷氣。
盧澤林看著我的眼神,很有幾分詫異:“一架北籠王毛藏金親手製作的鳥籠,至少可以換五口上好金絲楠木的棺材,你居然給一隻貓做陪葬?”
我點了根煙,淺淺的抽了一口,透過煙霧和他對視:“一隻為替主人報仇,不擇手段的貓,絕對配得上這樣的裝槨。我知道你是幹什麽的,現在我告訴你,如果你敢開這個墓,打擾墓主的安寧,你的棺材,我替你準備,一定是上好的金絲楠木。”
“那鳥籠居然這麽值錢?”
猴子愕然,隨即瞪眼看著盧澤林,“你一直要找的,就是這鳥籠子?”
盧澤林目光轉向新立的墓碑,“籠子本身的價值不足以吸引我。”
小沈三嘿嘿一笑:“難怪這兩天,我一直覺得有雙眼睛,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的瞅著我們,敢情本主還沒下葬,就被地老鼠給盯上了?”
盧澤林臉色一沉,再度看向我說:“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要找的不是籠子。”
“切!明人不說暗話?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怎麽就覺得狗嘴裡都能吐象牙了?你他娘的就是一挖墳掘墓,生不見光,死了不敢見祖宗、還他媽絕戶的地老鼠,你跟我說‘明人不說暗話’?哈哈哈哈……”小沈三放肆大笑。
沈三是打蛇打七寸、罵人從祖宗到後代一個不落。盧澤林到底年輕,竟被他氣得渾身直哆嗦。
小沈三說感覺被暗中窺視,多半只是詐對方,而我這段時間,是真感覺到一直有人徘徊在我附近。
我想了想,問盧澤林:“你這些天一直跟著我,是確定對那東西志在必得?”
盧澤林陰沉著臉剛一點頭,沈三立刻尖著嗓子道:“嘿喲喂,世道變了,地老鼠不發死人財,改打活人的主意、改砸明火了?小子哎,你這麽有創意,你們祖師爺知道嗎?”
盧澤林立刻道:“那本來就不是陽間的東西,我要得到它,不算壞了行規!”
“娘的!還敢跟老子狡辯!”
小沈三乾脆破口大罵,“我看你小子醜得跟鬼一樣,指定沒上過學!因為沒哪個學校敢收你這醜八怪!你他娘的沒文化我不怪你,可你不懂人事就是你爹媽師父沒教好你!
不是陽間的東西?不是陽間的東西你找閻王爺要去啊!老話說的好,要劫劫皇綱,要睡睡娘娘!你要是敢砸閻王爺的明火,你三太爺我敬你是條漢子!
可你他娘的不光盯活人的梢, 被發現了還敢露臉,那就不光是壞了規矩,還丟了祖師爺的臉!咱就再把話繞回來說,我隻問你一句,‘明人不說暗話’是哪個老師教你的?你配說這話嗎?”
我是真佩服這個沈三。三字經從他嘴裡罵出來,還不算什麽。關鍵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他可是專門揭人短啊。
自己沒文化,就罵別人沒上過學,這倒也是,但凡受過良好教育,又怎麽會做盜墓的勾當?
還有,他罵起人來是死咬著對方一句話就不放,而且喊明了,老子就是專門繞回來,硬要你給老子一個答覆!
他罵的這番話,我聽著是有點想笑,但作為被罵的對象,盧澤林哪裡能接得住。
眼看著盧澤林哆嗦的越來越厲害,最後竟胸口一挺,“噗”的吐出一口熱血……
小沈三一愣,轉而問我:“我是不是有點過頭了?不過現在的地老鼠,心理素質是真不行,被老人家說道兩句就吐血,這要是真下到鬥裡,有個風吹草動、詐個屍什麽的,還不得活活嚇死?”
話音剛落,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你說的一點也不假,一點也不過頭。是我這小徒弟不識抬舉,能被你沈三爺說道,那是他修來的福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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