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夏說:“我出差這幾天,臭蛋就交給你了。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讓它和方玲單獨接觸,以免發生意外。”
“我能拒絕你嗎?”
我是打心裡抗拒這種麻煩找上門的生活。
江半夏淡淡的說:“高和沒告訴你,你的畢業證書是我幫著弄的嗎?”
“你贏了。”我苦笑搖頭,“對了,你胸口的抓傷雖然看上去不算嚴重,但最好還是盡快去打防疫針,免得感染。”
“有空再說吧。”
江半夏本來已經拉開了門,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轉過了身。
她先是低頭看了看,隨即盯著我問:“你怎麽知道我身上還有別的傷?”
她有這種反應很正常。
因為,另一處傷口的位置,實在過於隱私。
相同的部位,我都還沒哄皮蛋給我看呢。
我當然不會告訴她,幾分鍾前,我已經對她的‘身體構造’一清二楚。
只能是插科打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你信不信我有透視眼?”
“那你最好小心,別被臭蛋抓瞎了眼睛。”
江半夏冷冷說了一句,上了等待的出租車揚長離去。
方玲從櫃台後走出來,偏著頭看了看那隻老貓,伸手就要打開鳥籠。
我連忙阻止:“別碰它!”
“為什麽?”方玲愕然。
“它和你平常接觸的貓不一樣。如果它真的十九歲,按人的年齡算,至少超過一百一十歲。沒有老人喜歡被年輕人逗弄,貓狗也是一樣。不然你以為栓柱為什麽會是這種反應?”
還有半截話,我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直面江半夏的那一刻,我看到的景象實在有些恐怖。
那已然讓我開始相信,世上或許真有成精一說。
……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不自禁的低聲讀了出來。
我並不知道這段話原始的出處,只是覺得這段文字的含義極其深遠。而且,記錄這段文字的書冊,令我感到相當程度的好奇。
準確的說,現下擺在我面前的,並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本手寫的筆記。
這本筆記,是在楊武刀書房的書架上偶然發現的。
隻一打開,扉頁上就寫著這段話。
字是毛筆字,行書體,字跡端正,讓人能夠想象,寫字的人當時的態度十分嚴謹莊重。
然而,這並不像是楊武刀的筆跡。
我大致翻了幾頁,更覺得奇怪。
粉紅色塑料封皮的筆記本,貌似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才流行的。
以楊武刀的年紀,擁有這樣一個筆記本似乎很正常。
可是,不光扉頁上的字跡不像是屬於他本人,我才只看了幾頁,竟發現了至少七種不同的筆跡。
記錄的內容,多是文言,而且都是毛筆書寫。
我是大多都不明其意,可是越往後看,就越覺得,我最初認為的筆記,更像是一個留言簿。
“什麽情況?一人一句名言哲理?”
我越看越頭大,乾脆又翻回了第一頁。
整個本子,有三分之二的內容,三分之一空白,最容易理解的,反倒是最初的兩句了。
“我之所以得大病,是因為我有身體;我要是沒身體,又怎麽會得病?”
輕易通過字面翻譯出文字的意思,我忍不住微微搖頭。
乍一解讀,
覺得這話毫無意義。 仔細一品,又覺得十分怪誕。
人得各種病,基礎就是身體。就算是精神疾病,那也是大腦神經病變錯亂。
沒有身體,那當然就談不上得病。
可如果人沒有身體,那算是什麽?
我瞬時就想到了一個月前,閆馮偉的新家發生的那件怪事。
戚珍,一個近百年前的青樓女子,不但在現代出現,而且還鬧出那樣大的動靜。
她幾十年寄附在一個瓷製的瓶子裡,最終也沒有身體,可是,能說她就沒有病嗎?
不,她有病。
我認定她有病,是因為她在最初面臨和林勤恩的感情時,出發點就是自私。
雖然上吊自盡,然而死亡以後,她仍然有著強烈的怨恨和奢求。
這在醫學上,絕對可以歸納於精神疾病,但她既然沒有實體,那麽,說她是得了‘心病’,就不能夠成立。
“得嘞!我看你是真要神經病了!”
我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手合上了台面上的筆記本。
夜已經很深了。
雨後潮濕陰冷的氣流卷進開著的窗戶,拂在面上,讓我多少清醒了些。
聽風瓶的事過後,我慣常在書房待到深夜。
但是,書房中的羅漢床不是我能坐臥的,所以困倦了,還是要下樓去睡。
經過樓梯口,我習慣性朝著皮蛋家看了一眼,早熄燈了,她應該睡了。
我舔了舔嘴唇,摸索到樓梯扶手,開始往下走。
這棟房子並沒有停電。
但是二樓的窗戶,和皮蛋的房間是對著的。在皮蛋房間裡,透過窗戶,就能看到我所借住的這一整棟樓。
但凡到點兒,她要是看見這樓裡還有亮光,一定會發微信過來問我:為什麽還沒睡?
我在學校的時候,就時不時和蒙超通宵,可皮蛋的身體不允許她熬夜。
所以,為讓她好好休息,到點我就關燈,完事還得把書房的門關嚴。
這會兒已經快凌晨1點了,按說拿手機照亮也沒什麽,但也保不齊那小婆娘還沒睡,這會兒正斜靠在床頭,掀開一角窗簾,朝著這邊窺探呢。
“叮鈴鈴鈴鈴……”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靠,怎麽就被發現了?”
我急著掏手機。
而且,認定絕對是皮蛋打來的。
因為,類似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我懷疑這小婆娘有特異功能,就算我再小心行事,她也會感應到我在幹什麽……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標注,的確是皮蛋。
我趕忙接起,同時急著往下走,“喂!”
聽筒中傳來的回應,就只是一陣似有似無的鼾聲。
我吐了口氣:“呼……親愛的,我剛才……”
我並沒有想要撒謊,就隻想說我剛才在看書,一時沉迷,忘記了時間。
但是,沒等我說完,電話裡突然傳來“喵嗚”一聲貓叫!
一聽到這聲音,我一下就亂了。
邊加緊腳步往樓下跑,邊衝著話筒喊道:“皮蛋……”
才一出口,腳下忽然踩到了一個圓咕嚕的東西。
我本來就急,這一下更是立時失去了平衡,雙手同時去扶牆和抓欄杆,可還是沒能穩住身子。
最終,還是以一個標準的狗啃屎的姿勢,向前摔去。
整個人撲向下方台階,本能回手支撐,“啪”一聲破碎聲響的同時,右手陡然劇痛無比。
“完犢子了!”
我雖然學的是獸醫,可常識還是有的。
隻痛楚傳導,立時就想到:右手摔骨折了。
我狼狽不堪,頭下腳上斜趴著連吸了幾口冷氣,左手翻過手機。
屏幕已然破碎。
然而,借著屏幕光亮,所看到的情形,令我徹底的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