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
戚珍忽然說道。
我見她緊咬嘴唇,眼中滿是恨意,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一男一女,問:“你認識他們?”
戚珍恨恨道:“當初我就是被這兩人賣到鳳城的!”
皮蛋愕然:“這倆是人拐子?”
見戚珍點頭,我心裡莫名一動,轉眼又看向那個搶吃爛肉面的女孩兒。
女孩兒真是餓狠了,全然不顧被暴打,林勤恩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把那一大碗才出鍋的面條吃了個底朝天。
皮蛋偏著頭看了一會兒,說:“我怎麽覺得這女孩兒有點眼熟啊?”
“我們都見過她的。”
我斜眼看向戚珍,她的注意力還停留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我讓皮蛋先別多問,繼續看下去再說。
中年男人瞪著眼睛問林勤恩:“酒壺是你扔的?”
林勤恩像是沒聽到他說話,側著頭,目光長時間停留在蓬頭垢面的女孩兒身上。
中年男人很是渾濁悶楞,沒得到回應,當即一拳向林勤恩打去。
林勤恩像是失了魂,拳頭快到臉上了,都還沒有反應。
猛然間,橫下裡插進一隻手,一下攥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腕。
這人用的是巧勁,抓住對方,順勢往下一帶,借著對方的勢頭,直接把那惡男摔了個狗啃屎。
林勤恩這才像是還魂了似的,轉過頭愕然看了看地上那人,嗤笑一聲:“劉大哥,你還有這一手呢?”
“江湖水深,不會兩下防身的把式,哪敢出來鏟地皮?”
劉一耳邊卷袖子邊斜了他一眼:“你這是在門子裡廝混久了,身子骨淘空了吧?我要不攔這一下子,你可就挨上了。”
林勤恩訕笑:“我這不是擔心那小丫頭燙著嘛。”
兩人說話的工夫,中年男人已經爬了起來。
我正想看兩人怎麽對付他,戚珍忽然叫道:“快攔住那個婆子!”
我一驚,轉眼一看,那老太婆正將女孩兒的腦袋夾在腋下,背對著這邊,不知道在幹什麽。
“糟了!”我看不到她的動作,但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就立時想到她在做什麽。
皮蛋拉了我一把,急道:“那女孩兒八成也是被拐的,你快想法幫幫她啊!”
我搖搖頭:“這件事早在幾十年前已經發生過了,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你幹什麽?!”
劉一耳顯然比林勤恩警覺性高,發現老太婆的動作,兩個箭步就到了跟前,一把將女孩兒從她肋下拉了出來。
女孩兒滿臉痛苦,不斷抓撓著喉嚨,發出“呃呃”的聲音。
劉一耳見狀勃然大怒,一腳將老太婆蹬在地上,大聲道:“勤恩!快拿醋來!”
皮蛋問我:“那女的怎麽了?”
“應該是被喂了火鹼了。她應該也是被拐賣的,這婆子是老手,狡猾的很。一旦有人管閑事,怕事情敗露,立馬就先下手把被拐的人毒啞。”
我攬著皮蛋,拉著戚珍向後退了兩步。
表面上是擔心戚珍回想起自己的經歷而暴走,實際是怕我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衝上去。
人拐子的手段,我沒少聽爺說過,更是親眼見過爺替一個被毒啞了嗓子的小孩兒醫治。
我本就對這天殺的行當深惡痛絕,前不久得知自己是被同村的丁神婆拐賣,就更見不得這種畜生不如的東西了。
老太婆笨手笨腳的從地上爬起來,
先是招呼中年男人別莽撞,然後臉上堆著笑對劉一耳說: “真是對不住兩位大爺了,我這閨女是個傻孩子,搶了您二位的吃食,倒把自己給燙著了。”
劉一耳只是冷眼看著她,等到林勤恩拿來醋,立刻捏著女孩兒的嘴灌了下去。
林勤恩顯然不如他精通世故,見女孩兒哀呼不止,問道:
“這丫頭怎麽就燙成這樣了呢?要不咱趕緊帶她去瞧郎中吧?”
劉一耳擺擺手,將女孩兒交到他懷裡,上前一步對老太婆說:
“都是翻過山蹚過水的,就不用把話說太明了。一句話,這孩子我要了,開個價吧。”
“開啥價啊?這可是俺親妹子!你說要就要?你當俺是啥人啊?”中年男人惡狠狠道。
見老太婆不開口,只是眼珠子打轉,劉一耳忽然把手伸進長衫後襟,再掏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然多了一把德國造的鏡面匣子。
他將那匣子炮在指端打了個旋,槍柄朝外遞到中年男人眼前:“這東西夠不夠換你妹子的?”
中年男人絕不是真傻,看他這架勢立馬就慫了。
老太婆趕忙上前說:“大爺,咱有話好說,老婆子知道好歹了,您趕緊把這寶貨收起來吧。”
劉一耳收起匣子炮,眼珠一轉,轉向林勤恩說:
“勤恩,你既然打算成親,新媳婦進門,就該有個貼己的使喚丫頭。我看這孩子就不錯,你把她買下吧。”
林勤恩也算走過南闖過北的,這時再怎麽也看出端倪了,當即道:“那就買下。”
劉一耳一提眉毛:“這話可是你說的。 既然要買,那就給錢吧!”
不等林勤恩開口,他就搶先道:“人是你要的,這錢我可不出!”
林勤恩看了看女孩兒,一咬牙,從懷裡掏出先前那個布袋,遲疑了一下,丟到了老太婆懷裡。
“多少啊?”中年男人湊過去問。
老太婆用手肘搗了他一下:“咱窮人命賤,二丫頭能被兩位大爺瞧上,那是天大的福分。咱不倒貼給人家就不錯了,你還白話個啥?”
她又陪著笑臉,對劉一耳和林勤恩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然後就拽著男人匆匆離開了茶肆。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皮蛋恨恨道:“就這麽讓兩個王八蛋走了?也太沒天理了吧?”
我看了一眼劉一耳,對她說:“這個姓劉的可不像一般人,要我看,那倆王八蛋但凡聰明點,最好就別往人少的地方去。”
話音才落,就聽劉一耳說:“勤恩,你先帶這孩子進去,用香油和著生雞蛋清喂給她。我要去辦一件事,順利的話,半個時辰就能回來。”
說完也不等林勤恩開腔,徑自不緊不慢的走了。
林勤恩按他的交代,給女孩兒喂了蛋清,見女孩兒傷痛緩和,又要夥計擰了手巾替女孩兒擦去臉上的汙垢。
我看向戚珍,“你認出她是誰了嗎?”
戚珍睫毛顫動,沒有說話,只是凝視窗邊的兩人良久,長歎了一聲。
皮蛋盯著女孩兒看了一陣,忽然“呀”的一聲:
“她是光頭佬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