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李雲逸指尖黑子落定,林睚心肝都是一顫。
怎麽個意思?
面對華安派出執行斬首行動的十六大宗師,李雲逸還想一並殺個乾淨不成?棋盤上的黑白交織讓林睚隱隱感到不安,靈魂都在顫栗。
那可是大宗師!聖宗師不出,天底下最強大的存在。事實上,世俗罕聞聖宗師的存在,這一稱呼對世上絕大對數人都相當陌生,不到大宗師層次一輩子也聽不到,可見聖宗師之稀少。林睚也是在跟隨李雲逸之後才有偶爾得知大宗師之上還有聖宗師這一名號,至於東神州有多少聖宗師……這就不是他能了解的范疇了。
各大王朝應該都有聖宗師級別的存在。如果說大宗師是一方王朝的根基,聖宗師就是皇室的柱石!風無塵是否就是南楚王朝隱藏的聖階大佬?這一問題別說是林睚,李雲逸暫時都無法斷定。可無論是不是,有一點是確定的——
大宗師,真的很強!
一人可抵千軍!
這就更別提華安派出是整整十六位大宗師組成的刺殺隊伍了……簡直恐怖到令人窒息,只是聽到這陣容就讓人提不起任何抵擋之心。李雲逸竟然還想……殺了他們?
憑什麽?
隻憑福公公和江小蟬麽?縱然他們是大宗師,也只有兩個啊!林睚不擅武道,李雲逸從未在這一點上虧待過他,只是年齡太大,天資著實平庸,他至今也不過堪堪邁過三品之列,距離宗師之位簡直天塹,但他仍知武道界一個公認的真理——武道,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拚死相搏生死就在一瞬,即便是最微弱的失誤或打破平衡,也足以有性命之危。這一點,武道層次越是高深,展現地越是明顯。
以一敵八?
確定這不是找死?
林睚惶恐,駭然無措地望向一旁的福公公,卻見後者眼觀鼻鼻觀心,神色平靜,仿佛根本沒有看到李雲逸手裡黑子落下的動作。正值此時——
“叫丁喻他們過來。”
“命全軍準備,先行拔營準備啟程。”
李雲逸發令,縱然心裡有萬般困惑,林睚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問,連忙照做,親自趕往三大神營,待他匆忙完成這一切趕回來,發現丁喻已經到了,還有肖狐,他曾是龍隕的副手,龍隕鎮守景國,神弓營暫且由他掌控,雖然不是李雲逸親手提拔上來的,可親眼見證自家神弓營手提隕星箭轟炸三座大周邊城,他對李雲逸的崇拜和敬畏絲毫不比龍隕少,甚至更多!
至於撼山營……熊俊不在,也沒有人頂替他的位置,由李雲逸借“易風”之名親自掌控。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頂上,相對而言,李雲逸當然更希望下放軍權,這樣一來自己不用操心太多,只要顧全大局就是了。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因為,它是一種態度——
對撼山營中期待熊俊回來的軍士的態度!
李雲逸正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撼山營大將軍之位無需替換。因為,熊俊必將回歸!
這只是禦下之道的一點小手段,卻非常好用。當李雲逸宣布虎牙軍要攻入大周之時,撼山營正是三大神營士氣最高的,奠定了整個大軍的基調,方才能有他人眼中兩日破三城的奇跡。
李雲逸從不相信奇跡,在他看來,奇跡正是一步步的籌謀,一絲一毫的謀劃所至。在他人眼中他擁有非凡的運氣,如巫神相助的庇護,又有多少人能看到他背後的深思熟慮,北安城數日時刻不停的謀算呢?
正如此時。
“拔營。”
“血狼營分出八隊兵馬,六百為一列,撼山營同樣如此,分道而行。
”李雲逸說著扯出一張地圖擺在眾人面前,丁喻等人乍一看去隻覺非常陌生,再定睛一看,輪廓映入心底,丁喻等人訝然。這赫然是一張大陰山脈的地圖!上面標注清晰,更清晰標明了八條線路,以當下分開綿延四方,最終匯於一處——
一座山。
“寒山?”
眾人望著地圖上的標識感到驚訝萬分,驚歎於李雲逸的手段。他是什麽時候描繪的這張地圖?兩日多來,他們一直疲於奔波,縱然連破三城士氣鼎盛也無法消除積累的疲憊,別說是記住周圍地貌了,就是記住行軍路線都無比困難,李雲逸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描繪出了大陰山脈的詳盡地圖?
丁喻等人不認為這張地圖是李雲逸從商尹、玉瓊或者南漠城內搜到的。這可是大陰山脈,內蘊凶獸無數,從未聽說大周軍馬曾深入其中,更別說邊城本土的獵戶之類的了。這張地圖定然是李雲逸親手畫的!
分兵?
李雲逸再次發出他們完全看不懂的軍令,丁喻等人臉上一片茫然,林睚則是大驚失色。福公公向李雲逸傳遞前方軍報時他可就在一旁,知道華安已行殺招,欲要行使斬首行動,在這等節骨眼上,李雲逸非但沒有集中所有力量同仇敵愾共禦強敵,竟然選擇了分兵?
什麽鬼?
林睚懵了,心頭一片茫然。
“記住,全力趕路。抵達寒山之前,絕對不得放慢速度,更無須遮掩行蹤腳印。”
“是!”
丁喻、肖狐對李雲逸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和聽從,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不懂李雲逸的這些軍令了,可事實證明,李雲逸從未犯錯,一啄一定盡顯精妙。
丁喻肖狐領命走了,營帳外虎牙軍立刻震動起來。剛才因為怕胡亂說話遭受責罵的林睚終於忍不住了,上前道:“殿下,咱們真的要分兵?這豈不是……”
未等他把話說完,李雲逸笑了,道:
“不慌。”
“等著瞧就是了。”
“相信我,這或許是你這輩子所能看到的最精彩的一場戲了。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花了眼。”
最精彩的一場戲?
林睚茫然看著李雲逸離去,足足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軍械處也要隨大軍離開,連忙跟上,自始至終還是一臉茫然,如墜迷霧。
看不透。
看不懂。
大周十六位大宗師欲行斬首行動,在他們的眼裡,尋常大周鐵騎難入的大陰山脈可不是什麽至險之地,其內凶獸完全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輕松可入,一旦自家虎牙軍被他們找到……
李雲逸還選擇了分兵!這不是分散力量,自討苦吃麽?
林睚有心追問,可接下來的時間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插嘴的時間。李雲逸,很忙!林睚驚訝看到李雲逸信手一招,昏黃夜色下,一連串清脆地啼鳴響起,百余模樣奇特的春燕飛掠而來,環繞在李雲逸身周激鳴不休,銀光閃過,李雲逸似乎從懷裡掏出了什麽,異香彌漫,分別在這些春燕的頭上一抹,再次化為一縷縷流光消失在夜色中。緊接著李雲逸又召來了福公公、江小蟬,一黑一白交映生輝。
“福公公,這次要辛苦您了。”
李雲逸召來福公公江小蟬的第一句話就把林睚聽懵了,心頭猛地一顫。
猜想成真了!
李雲逸竟真的要讓福公公江小蟬兩人應對大周整整十六位大宗師!他這是瘋了不成?這數量太懸殊了!哪怕李雲逸這樣安排,福公公江小蟬真的願意不成?
林睚呆呆望向福公公江小蟬,赫然發現兩人眼底哪有絲毫畏懼?福公公眼神平靜,內蘊鋒銳森然,江小蟬眸瞳深處確有忐忑,亦不見一絲退縮,清澈如水,玉手緊緊抓住劍鞘貼在胸前,寬大的純白道袍也掩蓋不住她曼妙的腰身。
“殿下客氣了。能有如此良機同大周宗師切磋,也是老身夢寐以求的夙願。”
福公公一欠身,手撫衣袖退而不言,立刻所有人的視線落在江小蟬身上。江小蟬跟隨李雲逸行軍多日,在橫跨東齊之時手上早已染血,出奇的是她身上仍不見一絲鐵血煞氣,通靈如仙,面對李雲逸的注視她下意識一縮頭,臉頰泛起紅暈:“我……我也不會給殿下丟人的!”
她是真的怕李雲逸,後者宛如魔王的姿態在她心底扎根太深了,只是這一次令她沒想到的是,李雲逸眼底罕見地流過一抹暖色。
“我相信你不會。”
“但這次行動不是讓你們去拚命,要學會伺機而動。記住我之前給你們說過的話,尖尾雨燕會為你們指引路線,絕對安全。至於你們此行,殺敵只是次要,活下來更是關鍵。”
“啊!”江小蟬萬萬沒想到李雲逸會在這時候說出這番言語來,猛地抬起頭,小臉漲的通紅,美眸晶瑩凌亂。
“我……”
江小蟬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正不知如何回應,突然感到頭頂一陣溫熱,一隻大手蓋在了頭上,江小蟬茫然抬頭,只見李雲逸一臉邪笑映入眼簾:
“你可不能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就沒人欺負了。”
“你……!”
江小蟬嬌軀一顫,才剛剛誕生的一絲溫暖立刻煙消雲散,氣惱不已,鼓起腮幫子實在太可愛了,咬牙切齒,頭上的大手想掙又不敢掙脫,氣得原地直跳腳。老老實實任憑大手在腦袋上摩挲了幾把,大手終於挪開。
“去吧,找到他們,殺了他們!”
“這一次, 你們不用再留手。”
李雲逸清冷的聲音響起,江小蟬這才如承大赦,慌忙朝遠處已經降臨的夜幕籠罩的叢林掠去,似乎那邊的大周宗師都遠遠比不上李雲逸這般恐怖。
“殿下珍重,那老身就先去了。”
福公公施施然一拱手,才如一縷黑煙飄然而去。林睚在一旁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驀地一驚,駭然發現,福公公和江小蟬竟也是走的不同方向!
就兩個宗師,還要分開?!
林睚大驚,可當他駭然扭頭欲向李雲逸求問之時,訝然發現,背對營火的李雲逸臉上哪裡還有調侃江小蟬時的一絲戲謔?
冰寒!
冷酷!
黑色籠罩的李雲逸身上盡顯森然狠辣,一手探入衣袖似乎正抓著什麽東西,無盡煞氣攝人心魄。
“最好沒事,否則……我必拿大周陪葬!”
轟!
林睚望著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李雲逸這才驟然領悟,尋常看起來在他面前只有被欺負的份的江小蟬在李雲逸心裡究竟多麽重要!
更讓他心驚膽戰的,是李雲逸此時透出的霸氣!
讓大周陪葬!
如果是在這次直入大周之前,李雲逸說出這番話,林睚真會忐忑一番,可在親眼見證了李雲逸身上發生的這麽多奇跡之後,林睚毫不懷疑……
假以時日,他或許真的能做到!
林睚心驚,不知為何,他竟對即將到來的大周宗師產生了一絲憐憫……
我可以殺你。
你絕對不能動我的人!否則我必殺你全家!
大周,這是招惹了一個怎樣的魔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