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給我細細地探！就是死在大陰山脈裡面，也得給我探出來他們的蹤跡！否則你們也不用活著回來了！”

北安城外，大周帥營，華安陷入罕見的狂躁。商尹城被破還是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尤其是前方探子傳來軍報，虎牙軍已經於一個時辰前離開了商尹城，再加上軍報在路上奔走花費的時間，虎牙軍已經足足消失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對於兩大王朝之間的大戰，這點時間完全算不了什麽，華安身為大周南部最高統帥，極擅運籌帷幄排兵布陣，或許正面交鋒不如葉向佛，也絕對算的上一介帥才，否則也坐不上這麽高的位置。領兵多年，尤其是對於大周南部周圍的自家主場，一切地勢山脈了然於心，各類兵種無比熟悉，華安閉著眼都能統籌全局，洞悉對手的位置甚至下一步的走向，提前布施。可是這一次，當對手變成虎牙軍，他訝然發現，他竟然完全看不透這支隊伍！

尤其是在虎牙軍攻陷商尹城之後，截取源自林睚之手的戰報，華安詳細看後更是滿心驚訝。

虎牙軍於子時從北安城出發，沿大陰山脈而行，八個時辰後已達百裡之外的商尹城，用一刻鍾時間將其攻陷……

不說後面的攻城事宜，單說虎牙軍在大陰山脈裡的行軍速度，已經超過普通諸侯國的鐵騎了。這還是指後者在平原上的奔行速度，虎牙軍並非純粹騎兵，撼山營人人身負巨盾，輜重纏身，即便這樣還能在太陰山脈深處達到這等恐怖的速度！

“血狼營，真的這般恐怖?”華安想不通，在他想來唯一能解釋這一切的恐怕也只有血狼營了。血狼非凡馬，力大無窮，更擅山林。

奇詭。

多變！

華安領兵多年，自知運籌帷幄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的道理，只是翻閱林睚手抄的軍報就看得出來，想和虎牙軍拚搶速度……完全沒戲！凶獸叢生的大陰山脈是虎牙軍的天然屏障，依靠血狼營的凶煞無雙，他們完全可以在山林中肆意縱橫，無需擔心任何追殺和堵截。

對華安來說，這當然是一個天大的麻煩。兵貴神速，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一場戰爭，速度足以決定很多東西，這一點在李雲逸率領南楚各大諸侯國組成的三十二萬騎兵橫穿東齊，張鳳鳴卻只能跟在後面吃灰就早已證明過了。唯一讓華安稍感撫慰的是，虎牙軍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背靠大陰山脈而行了，只要它們敢深入大周腹地一絲，區區兩萬兵馬，無論軍紀多強，軍風何等彪悍，在一方王朝的意志下，它們都只能是一盤菜。

“它定然不敢同我軍正面硬撼，只能選擇繼續遊走纏鬥。”

“這樣一來，我完全有機會將它圍剿！”

華安壓下心頭不安努力朝好的方向想。這不是白日做夢，是他心中底氣使然。作為大周南境最高統帥，麾下坐擁數十萬大軍，在他看來，圍剿區區虎牙軍的兩萬人馬，這還不是輕松至極的一件事?

只要——

虎牙軍敢去玉瓊！

對於李雲逸，華安還是存在骨子裡的輕視的，一方是坐擁數十萬大軍的王朝元帥，一方是南楚三等諸侯國的一介軍師，地位差距極大。可是當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個時辰接著一個時辰的過去……

華安派去的斥候騎兵營和龍堂暗碟依舊沒有軍報傳來，玉瓊城則不時有飛信傳書:

“沒有發現虎牙軍蹤跡……”

“還是沒有……”

整整八個時辰過去了，虎牙軍就像是蒸發了一樣，玉瓊城方圓三十裡駐扎近十五萬大軍，

其中包括東齊所屬張鳳鳴麾下的三四萬兵馬和玉瓊周圍諸城的守軍，傳來的軍報出奇的一致——虎牙軍，消失了！

他們放棄了?

易風用莫名手段探查到了他們的大軍分撥，不敢上前了?

但是以他先前兩道軍報透出的霸道氣勢……

“不應該啊！”

華安在營帳裡踱步，心頭越發不安，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忽視了什麽，卻無法捕捉，還未等他細細探查而出——

自虎牙軍攻陷商尹城的第九個時辰。

“報！”

“元帥，大事不好！”

伴隨淒厲的吼聲一道灰白的身影闖入營帳，華安心頭一震驀地轉身，只見來者不是龍堂在北安城的暗碟頭領又是何人?手裡抓著一張告示，字跡未乾，似乎才剛剛從北安城揭下。

又是告示！

華安精神一凜，不等後者通稟一把抓過，虎目圓睜從告示上掃過，臉色驀地一白，旋即一抹異樣的殷紅浮起，各大將軍聞聲趕來恰恰看到這一幕，一口血霧從華安的口中噴出。

“易風小賊，你該死！”

嘭！

華安怒火攻心氣機大亂，幸好大宗師的底蘊尚在，在倒下的一瞬間硬生生扶住了身旁的木桌才沒有出醜，卻已然失態。

這……

什麽消息，令大元帥如此失態?

眾人紛紛朝垂落地面的告示望去，當上面的字眼映入眼簾，在場眾人有一個算一個，紛紛面色大變，怒目圓睜。只見上面赫然寫著——

“……商尹一戰，我虎牙軍士氣大震，自認區區玉瓊不在話下，殺雞焉能用牛刀?……依易風軍師之令，轉戰南漠……幸不辱命……”

南漠城！

虎牙軍竟然從大陰山脈穿行，徑直越過玉瓊城，攻陷了南漠?！

“陰險！”

“無恥！”

一時間營帳內叱罵聲一片，斥責李雲逸的陰險狡詐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維護華安的面子。要知道這十萬大軍調動齊援玉瓊城可是華安親自下的命令，現在李雲逸卻抓住了其中的漏洞，如未卜先知，越過玉瓊直達南漠，若是大周皇室怪罪下來……華安當是首罪！

“這家夥，實在是太奸詐了！”

有人咬牙切齒狠狠咒罵，當是營帳裡所有人的真實寫照。

越玉瓊，攻南漠！

誰能想得到李雲逸會做出這等判斷?別說是華安了，他們這麽多人也沒有一個想起來，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

眾人目光凝聚中央長桌，第一張告示上，六城之名依次羅列，目光複雜。

它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事已至此，他們豈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等的錯誤?

他們，太相信李雲逸了！

相信自己的對手和敵人?這句話說起來很是好笑，但實際上卻也正是如此。商尹、玉瓊、南漠、風謠、溯皈、青玉。當這六座城池被李雲逸一一標注，他們一開始也不相信，畢竟行軍作戰誰又會把自己的作戰計劃直接公布於眾告知對手呢?當李雲逸立下軍令狀，傳給楚京的時候，他們更以為李雲逸是瘋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

商尹告破！

李雲逸和虎牙軍完成了自己的承諾:十二時辰內必當拿下大周一城！

霸道！

狂放！

李雲逸和虎牙軍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大周，向他們證明，他不是在說笑，這是一場真正的言必行行必果的承諾之戰！

或者說他們不是自己願意相信李雲逸的，而是被迫相信！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們和華安一樣認定李雲逸必然會按照他先前的計劃實施下去的時候——

兵不厭詐！

李雲逸又成功偷了他們一把！

又……

想到這個字，眾人真是一把辛酸淚，有苦說不出。身為大周名將，他們何曾像今天這樣被戲耍過?簡直像個傻子一樣！

“元帥……”當即有脾氣爆裂的將軍站出，還是青龍營的大將曲騰海，他也是大宗師，更是楊虎的結義兄弟，自從知道楊虎被虎牙軍生生俘虜，至今生死不知，早就控制不住自己手裡的大刀了，若不是有華安坐鎮，他早就起兵追討虎牙軍了，這個時候又要衝動，可是還不等他激昂請令，突然——

“不對！”

面色陰沉如水的華安望著身前的告示眼瞳驀地一縮，一聲低吼驚到了在場每個人。

什麽不對?

不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來，華安臉色越發蒼白，自語道:“以他們的腳力，縱然是在大陰山脈穿行，從商尹抵達南漠也無需八個時辰，四個時辰足矣！其他四個時辰呢?”

“他們去哪了?”

其他四個時辰?這麽精細的麽?華安是不是太高估虎牙軍了?眾人還在一頭霧水，只見華安猛地扭頭望向一角的灰袍中年男子:“卓牙他們呢?是不是還在玉瓊?”

關卓牙什麽事?

眾人聞言更是詫異。卓牙，正是華安派遣出十萬大軍的臨時統帥，按照軍令，如今正在玉瓊城周邊守護。面對華安的問訊，灰袍中年男子明顯一愣，下意識道:“玉瓊城?不在啊。”

“卓牙將軍距離南漠城更近，比我們更早知道南漠城被攻陷之事，在屬下得到這告示之時剛知道，卓牙將軍已領兵趕往南漠，圍殺虎牙軍。”

“請元帥放心，或許不出一刻鍾，卓牙將軍就會有喜訊傳來了。”

卓牙率兵去南漠城了?！

營帳內眾人聞言大喜，在他們看來，卓牙這番行動當是迅猛如電，反應相當及時，只要虎牙軍膽敢如在商尹城一般有絲毫的停滯，必將會被團團圍住，插翅難逃！要知道，卓牙率領的十萬兵馬，乃是真正的大周鐵騎！

只是還不等他們把心頭喜悅展現在臉上——

“廢物！蠢貨！”

“誰讓他這麽做的！”

華安爆喝如雷驟然響起，面目鐵青，青筋根根暴露，竟顯出幾分猙獰可怖，顯然憤怒到了極點，惹得眾人紛紛駭然大驚。

什麽情況?

難道卓牙這麽做還錯了不成?

正當眾人膽戰若驚，不知道華安因何暴怒之時，正如龍堂在北安城的統領所言，傳令兵，真的來了！但卻絕對不是他口中的好消息，而是——

“報！”

一道花白身影掠入營帳，他顯然沒想到這營帳裡這麽多人，愣了一下，看到華安才目光一凝，轟然跪地，雙手舉起，一本軍報遞上。當它被舉起的一瞬間，在場眾人都不由心頭猛地一顫。

熟悉！

對於這軍報的製式，他們實在太熟悉了，這赫然是虎牙軍的軍報！

它是……

眾人心頭一凜，聯系華安剛才的反應，心頭不祥預感洶湧澎湃無法抑製，此時傳令兵下一句顫抖的話音已然傳來:

“元帥，玉瓊……被破了！”

嗡！

一瞬間，整個營帳鴉雀無聲，掉針可聞，眾人連喘氣都不敢，睜大雙眼，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鬼?

一個南漠城還不行，今天他們大周竟然被連破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