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安樂公也清楚,這件事情十有八九跟李天綱沒關系。
不過朱平安被刺殺,他實在是惱怒難耐,借此來到李府發上一頓邪火。
此時怒氣稍平,也不願意真的和李天綱鬧到禦前去,便打算偃旗息鼓,可嘴上卻是另外一番說辭。
“雖然並無實際證據,可從目前看來,卻是李大人的嫌疑最大。今日你既然不認,我便告上京都府去,讓那黃府尹查上個一年半載的,總歸能查個明白。若查明此事真的與李大人沒有乾系,我便豁出這張老臉,向你當眾賠罪。”
李天綱一聽這話,心道你這是要把我拖死啊。你一個閑散的公爵,本來就無所事事,可是本撫還要急著回江南呢。你能拖得,本撫如何能等得?
不過這話又不好辯駁,畢竟人家的兒子真的被人刺殺,難道還能要他不去報官?
李天綱一時無法可想,不由得向程耀文連連使眼色。
“老公爺,李大人乃是皇上欽點的江南巡撫,如今正要赴任,如何能做出這般糊塗事來?本官願意作保,李大人與此事絕無乾系。”
程耀文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出來說話。
“既然連程大人都願意作保,本公爺瞧在他的面子上,便暫且信你一回。不過小兒昨夜雖無大礙,卻受了些驚嚇。太醫說了,要用些名貴的藥材才能……”
老頭沉吟了一番,才緩緩的開口說道。
李天綱一聽,知道這是要銀子了。只要不耽誤他回江南,區區幾兩銀子倒也不足掛齒。
“小侯爺受驚,下官也十分憂心,今日自有幾兩薄銀奉上,以供小侯爺湯藥之用。”
“哦?難得李大人這般客氣,那本公也就不推辭了,區區一萬兩,對李大人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
“一萬兩?”
李天綱驚的下巴差點沒掉在地上。
他本想,拿出個千兒八百的銀子,也算了過這樁事情。
沒想到這老頭一張口就是一萬兩,這不明擺著是訛人麽?
“這?老公爺,一萬銀子,下官實在是拿不出啊。”
李天綱苦笑道。
“那好吧,咱們還是京都府裡見。”
安樂公說完,作勢就要起身。
李天綱又連忙向程耀文使眼色。
程耀文心道,你們倆在這裡扯淡,卻把我夾在中間,這叫什麽事?
“老公爺,這一萬兩也確實有些多,不如看在下官的面子上,稍許減些如何?”
程耀文臉上陪著笑,心裡卻暗暗罵街。
“既然程大人開口了,本公爺不能不給這個面子。這樣好了,本公就給李大人打個折扣,你給……”
程耀文沒想到,安樂公居然答應的這麽爽快。心道自己還是有些面子的,不由得暗自得意,用手撚著下頜的幾根短須。
“就給一萬五千兩好了!”
“什麽?”
程耀文手指一抖,一根胡須便被他扯了下來,頓時痛的齜牙咧嘴。
“怎麽?程大人嫌這折扣不夠多,那本公……”
程耀文又欲開口,李天綱卻急忙攔住,苦笑著說道,“夠了,夠了,老公爺。這一萬五千兩銀子,下官立刻讓人去準備銀票。”
他望了旁邊的程耀文一眼,心道,你倒是殺的一手好價,輕飄飄的一句話,本撫又不見了五千兩,要是再讓你說上這麽兩句,說不定就變成三萬兩了。
“既如此,本公就不客氣了。這也就是程大人作保,
要是換做旁人,今日決不能這樣輕易了過。” 安樂公一本正經的說道。
程耀文在一旁張大了嘴巴便再也合不上,如同生吞了蒼蠅一般。
看著安樂公離府的背影,李天綱臉色暗暗陰冷下來,“你這條老狗,還有那條小狗,等本撫回到江南,掌控局面後,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到時候別說是皇上,就算是神仙,也別想保住你們!”
“李大人,莫非府上午膳吃的是鹹魚?”
一直愣在那裡的程耀文忽然嗅了嗅鼻子,似乎聞到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李天綱聞言一怔,心道我白白的不見了一萬多輛銀子,你倒好,居然還有心思關心午飯吃什麽?
便虎著臉也不理他。
……
安樂公府的後廚。
“花嬸,我晾在這裡的鹹海魚怎麽少了一條,你瞧見沒有?”
後廚的大師傅大胡正要準備午膳,卻發現晾在院裡的鹹魚少了一條。那是澄州港送進府裡的,真宗的海魚,一條便有四尺余長,極為罕見。
“一早的時候,我瞧見老爺好像拿了一條去。”
花嬸正清掃著院子,頭也不抬的答道。
“這就奇怪了,老爺什麽時候愛吃生魚了?”
大胡詫異的搖搖頭。
…………
回到府中,安樂公便將今天的事情告訴朱平安。
朱平安沒想到自己老爹居然真的去了李府,還有一萬五千兩銀子的進帳,心道這一手也玩的太溜了。看來自己這個便宜老爹,根本不像看上去那麽糊塗。
“我說老爹,皇上賜的尚方寶劍能不能讓我瞧瞧?”
畢竟是傳說中上斬昏君下斬佞臣的大殺器,朱平安未免有些好奇。
“哪有什麽尚方寶劍?你爹我從膳房裡拿的那條鹹海魚罷了……”
老頭嘿嘿一樂,“沒想到那倆貨真好糊弄,我就這麽黃布一裹,他們居然就信了。”
“這樣也行?”
聽自己老爹說居然拿鹹魚當寶劍,朱平安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
得了面子,又得了銀子,安樂公看上去卻有些情緒不高。
“老爹,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朱平安瞧出了他的心思。
“唉……,這些話,爹本不應該對你說。可是發生了這件事情,爹便不能不說了。”
安樂公長長的歎了口氣,臉色有些凝重。
“你我父子受皇恩極重,今日說出這些話來,自然有些對不住皇上。如果是要你爹我的老命,我二話都沒說的,隨時可以交給皇上。可是皇上疼惜他的孫子,我也不能不管我的兒子啊……”
“如今的局面想必你也清楚,皇上老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大限也就是在這兩年裡頭。太孫雖然仁孝,心地手段卻失之過軟,皇上若是不在了,他哪裡是他那些如狼似虎的王叔們的對手?”
“所以將來的事情,咱們也不能不早做打算。你爹反正也老了,皇上大行之後,就算隨著去伺候他也無所謂。可是老爹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你啊……”
“如今看似平靜的大正朝,暗地裡卻藏著無數凶險,若是一個不慎,便有可能萬劫不複。你被刺殺一事,便是征兆,爹仔細想了想,只怕是那些不甘寂寞的人在試探皇上。他們不敢直接針對太孫,卻挑了個他身邊最親近的伴讀下手……“
看似糊塗的老公爺,卻對如今的局勢看得很通透,於朱平安被殺一事,竟然和太祖想的一般無二。
“這種事以後也許還會發生。爹知道你和太孫關系好,他對你也有幾分真心,爹想說的是,若是到了危急的關頭,任何人,都沒有你自己的小命要緊。平安、平安,爹給你取了這個名字,便是要你當個平平無奇的富家子,不圖權傾天下,只求一世安穩。朝廷裡的事,風大浪大,咱就別跟著摻合了。爹的這些話,你可記住了?”
說道這裡,老公爺口氣少見的嚴厲起來。
朱平安聽了這番話,知道安樂公確實是關心自己,心裡也自湧起一陣感動。
“爹,你放心,平安自有分寸。”
朱平安心想,自己如今已經成功築基,只要循序修煉,將來入先天,凝金丹,便是十萬雄師在面前,也能一劍斬之。區區一些陰謀暗殺,又何足掛齒?
隨著修煉的深入,又常常翻看九天異聞錄中的書籍,朱平安才真正知道,修仙者到底是一種什麽樣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