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普拉斯》的導演最終敲定了顧長衛，這個林浩心目中最合適的導演除了基礎的風格合適，當然還有熟悉度，合作起來愉快的經歷，還有...比較好請一點。

可本來顧導一開始也是拒絕的。

他要拍攝自己的電影，叫《最愛》。這部電影顧長衛準備了三年，拍攝歷時三個月，預估在今年5月才會殺青，並且殺青後馬上還有一堆後期工作要做。

於是林浩聽完，就把《大佛普拉斯》的拍攝檔期默默挪到7月。

意思是:

你就給我倆月唄。

然後他又給顧導分析一通:

林浩認識的一群導演裡，假如說全都能請來拍的話，張一謀感覺不一樣，拍出來，肯定就知道不對;陳凱歌多半會有個理想主義色調，他的論調一直都這樣;薑文最後一定讓剩下的人爆種，然後乾翻他丫的...

再說那一幫幫文藝導演。

婁燁估計會讓他和薑武在電影裡談戀愛，賈樟柯估計會讓他們說方言，楊凡則會把亂世掩蓋在浮華下，不適合拍這種...

總之吧，只有你顧長衛最合適。

得，都這麽說了。

本來的話，以顧導的性子確實也不喜歡別人這麽趕著他。奈何雙方交情深厚，推脫不開，何況更緊要的事這個本子看完了，他心裡其實也一直念念不忘著呢。

話有這麽一說...

所以顧導都在心裡覺得特無語:我籌備了三年的時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自己的戲要開機你就來了。

但林浩的耐心是很好的，雖然被拒絕了好幾次，也沒放棄過對導演的爭取。終於在前不久，顧長衛松口，這項目也就終於往下推進了。

...

3月份就是這樣安排上了。

新人們帶來的《無名之輩》話劇成功演出，當然也只能說是還行的一個水平，林浩就把《大佛普拉斯》的劇本發給眾人——都是些配角，但已經是足夠了。

雷大頭，陳曉，鄭凱就開始慢慢上話劇舞台，然後準備角色。

趙包子和宋軼則收拾收拾，就進了《新還珠格格》和《*》劇組。

一時間，公司又安靜了許多。

直到月末一個消息，打破了平靜:

《無人區》2月份回了新疆，好不容易補拍了一些劇情，然後終於剪出了一部寧浩自認為完全沒有大問題的版本。

送過去，還是沒能過審。

欲仙欲死。

《無人區》自從第一次退回後，剪輯就開始磕磕絆絆的，到後來有時候連某些覺得還行的鏡頭都直接就剪掉。

如此下來到還是不過，寧浩整個人都down了下來。要知道來回剪片幾乎把他快折騰死，真想特麽的直接不幹了。也是出於對於公司和投資人的負責，他才繼續下去。

最後的最後，他還拉著大家回去又拍了一次。效果還算蠻好，後續寧浩在剪輯後期的時候反覆思考，已經自認為拿捏出了一個比較好的界限，以及完善了自己在拍攝時候想表現的東西。

更棒的是，演員們狀態也很好，所以真沒有拍很久就得到了滿意的鏡頭。

補拍完，剪輯完。

送過去還是沒戲。

理由說的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原因，但真正的原因他也慢慢明白了:可能是因為拍攝的地方比較敏感，內容比較黑暗，恰逢了更敏感的突發事件。

於是最後就倒霉唄，就撞上了。

寧浩知道這事其實很正常，沒啥好奇怪的，他的好些個朋友拍了多少片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上不了了。你寧浩才一部電影上不了，不是很正常麽?

是，

只是話說得容易。他沒辦法這麽就真的釋懷，各方面的原因都有。

...

26日，下午。

寧浩坐在很少待的辦公室裡，看著桌子邊上的加濕器噴出陣陣的白霧發呆。他平時都是劇組剪輯室影院跑，很少就這麽閑著在這裡坐著沒事。

但最近吧，他就真這麽待著了。

門外，胡遠生正在給別人打電話，談論著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佛像製作的地方。對方似乎也是有點門道，所以很快胡遠生就說，那讓他們好好相互比較一下吧。

啊，《大佛普拉斯》對吧?

寧浩想著:自從這部電影項目啟動之後，大家都在準備。公司已經有很久沒有開新戲了，一時間都大家都有些興奮。

只有他覺得很煩躁。

加濕器的噪聲，門外來來往往的腳步，隔壁老胡的電話，都一股腦兒灌進了他的腦子裡，十分混亂。

哪怕他以前是這團混亂的中心。

是啊，以前開戲，多數還是圍繞著自己項目的。但現在，他不但耽誤了公司這麽久的時間，下一部戲還不是自己拍的:

就覺得很難受。

“嘿，嘛呢?”

有開門聲，寧浩稍稍一愣，回頭就看見林浩推門進來:“沒事，就是閑著呢。”

“出去溜溜?”林浩甩了甩手裡的鑰匙。

“行啊。”

兩人開車出了公司車庫往東南邊開，一路無話，到了地壇公園。一人兩塊錢買了兩張門票，踩著還算嶄新的地磚，漫無目的地閑逛。

傍晚，公園裡沒啥風。

林浩不是個啥能安慰人的性子，只是對方不開口，他就也不主動說。寧浩也知道老板來是為了什麽，也不說，就來回在公園裡踢著塊小石頭，來回轉悠。

其實《無人區》這個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只是耽誤了這麽半天最終出來這樣的結果，無論是對寧浩自己，還是對公司， 對電影，他都放不開，也無法面對。

哪怕林浩說了多少次，沒關系。

但偏偏就是今天，兩人無所事事地在這裡打轉，反倒是覺得可以聊聊了。

...

一路走過小路，老遠就看見那邊有幾根繩子。

“誒，秋千...”

“你要坐一下麽。”

“行啊。”

林浩見四下無人，也就過去。

這應該是公園搞得市民鍛煉用的那種設施，所以要換做白天來肯定沒戲，現在傍晚才有空下來的份。

寧浩跟著，雖然也沒發表意見，但默默坐上去。本來隻想歇腳，但過了一會，不自覺就開始蕩起來。加上兩人腿都長，更像是配合著玩個遊戲一樣，自己給自己蹬，然後縮起腿讓秋千蕩起來。

一會，就聽寧浩開口:“我就是覺得我拍的還行。”

“嗯。”林浩點頭。

寧浩又慢吞吞繼續道:“這部電影如果能上映，肯定能賣錢。”

“肯定啊。”林浩繼續往外晃，隻道:“這事也沒說徹底沒戲，還有我呢，還有中影呢，指不定過兩年就好了。”

“但我還是不舒服。”

“不舒服很正常，不過這東西也就最多叫沉沒成本，煩心沒有用。還不如，快點再開下一部電影。”

“寫不出來，我現在寫的這個本子，其實我寫了寫了好幾個多月，完了之後，我自己覺得找不出要拍它的理由。就覺得很虛假，自己都覺得煩那個故事。”

“一點可取的都沒有?”

“...有一個吧，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