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財是個小人物,菜脯也是,土豆,也是——他是一個便利商店的店員,不過不是什麽大家印象中那種乾淨整潔,甚至都不是那種明亮的店裡的店員。
老板為了省錢,有時候都不開燈的。
所以自然了,土豆每天要做的事情就不止是普通便利店的那點。
推門過去,是一家遊戲廳。裡面的人在打遊戲,有時候就會要一通泡麵什麽的,還有人會要加蛋——當然了,這筆生意要做,而且得讓土豆來了。
所以土豆的狀態過得也很苦逼。
鄭凱也是更苦逼:為了體驗生活,他們真的把這個便利店開了一個月。所以演起來他的狀態還算自然,何況,鄭凱還是那種天賦型演員。
那之前拍的時候就還不錯。
結果呢,就是因為感受可能太深刻,也可能是因為拍機器太多次了,所以正當拍攝的時候機器壞掉了。
真是坑爹!
好在這個道具不是很麻煩,所以不緊不慢調配過來之後,大家繼續開拍。
而且謹慎起見,還是分兩段拍的。
機器調試完畢,演員stand by,另一台機器也在旁邊stand by:
片子裡有一段鏡頭,就是土豆幫著肚財猛拍機器什麽的,幫助肚財把娃娃弄出來。劇組這次兩個讓你拍,不信還搞不定。
...
“!”
“叮當!”
便利店的感應門應聲而響,鄭凱頂著一頭雜亂的頭髮出現。
穿這個孫悟空的“悟”字T恤,叼著一根煙,然後掏出打火機哢嚓一下就點亮了。
“你小蘭呢?”林浩開口道。
鄭凱也不看他,只是靠著牆盯著娃娃:“被人追走了。”
“啊...凶手是誰?”林浩於是冒出一句有點中二的問句。
“她們工廠一個剛退伍的年輕人。”
“啊...這麽厲害。”
他回了一句,語氣平靜甚至帶了一點了然,又俯身下去投了個幣。整個鏡頭裡,兩人的臉上深知都沒有出現那種被搶走女朋友的對應複雜感受。
要換做其他電影...
被搶女朋友的炸了,男主為兄弟情義也炸了,然後幫著去追回來,結果那女的愛上了男主,可是男主不忍心...
不寫了不寫了!
再寫,說不定就有些國產狗血片編劇要來找靈感了。
其實事實就是,這件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土豆可能在這件事情之後,他已經麻木了。或者說,更多...
鄭凱仔細地研究過土豆這一段戲,畢竟他的戲太少了。所以他更多的是,一種認同感,就土豆自己也認同自己被搶走女朋友這件事情是很正常的。
因為這麽多事情洗刷過後,他明白在面對這種人的競爭中,自己被搶走女友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他毫無競爭力。
...
所以鄭凱只是默默地念了幾句:“人家長得又帥,又有車...”
好像一直誇對方好,對方強大,才能更多安慰自己一點。
“交女朋友只是浪費錢...我看你啊,還不如回去對著牆壁XX好了。”
簡單地音樂再次響起,娃娃被夾起來了。只是走到一半,就跟所有的夾娃娃機一樣,整個夾子忽然一松,娃娃沒走到半路就滑下來。
“嘭!”
鄭凱拱起一屁股,就撞了一下...然後又撞了一下。
“哢!”
顧長衛從攝影機後抬起頭來,頗為可惜道:“再來一次吧,一會你撞得時候一次不行,就多撞幾次。”
因為土豆必須幫助肚財拿到這個娃娃,才有那味兒。
就是...那種,底層人士相互幫助,抱團取暖的感覺。
這個夜晚荒涼的有些可怕,大半夜一個人出來在娃娃機前抓娃娃的人,獨自守在便利店裡值夜班...哦不,白班也是他的失戀年輕衰仔,或許只有互相取暖吧。
所以再次從抓娃娃的最後那一段拍起:“!”
“cut!來,再來一條!”
!
cut!
林浩也跟著演著這一段的戲碼,整個人卻氣場越來越沉。
可能是因為肚財的角色難以把握,也可能是因為土豆此刻釋放的善意,讓林浩本人對“肚財的淡漠”更為難受。
或者都有。
...
夜,酒店。
除了體驗生活的那些天以外,林浩住的地方還是劇組酒店的“總統套房”。咳咳,開個玩笑罷了,其實這地方在高級的酒店能有個啥呢?
相對來說東西差不多就行了。
但女生畢竟不一樣,曾黎自己網購了一堆東西,還沒到。就坐在旁邊看手機,完了時不時抬頭看林浩一眼,欲言又止的姿態十分明顯。
“行,那你接下來就先忙《潛伏》這邊的事情就好。”
“對,這個合約簽下來就好了。至於你想要用什麽演員,我們可以到時候聊。”
“到時候你把他帶回國內給我看看就行了,我最近拍戲,肯定是走不開的。”
一番通話之後,林浩轉頭。
看了看牆上的鍾,又看了看曾黎,開口:“你有啥事,說吧?”
“嗯...就是我覺得你今天和鄭凱演那場戲的時候, 你整個人的情緒把控的不是很穩定。”
曾黎挪了幾步走過來,道:“你的狀態隨著反覆NG,明顯不如之前的好了。”
“肯定會有影響的。”林浩想了想,就解釋了一句:“我之前的很多條都是一條過,所以精神可能都保持在一個比較好的狀態。”
“不,不是這個。”
曾黎終於繞到老公前,手一撐,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有點...失控,就是你隨著角色戲份的不斷地重複,明顯有了些不一樣感覺。”
林浩以前不是沒大量NG過,拍《百花深處》的時候,他NG多次但狀態依舊很穩定。
“是嗎?”
林浩帶著一種略微鬱悶的語氣道:“好吧,你說得對,我也覺得。”
“是為什麽呢?”
“我也不是很能說清楚。”
他垂頭,有些糾結:林浩試圖用一些技巧性的東西,來處理表演的情緒。也試圖用一些非常合乎邏輯的情緒,來對自己的表演做出一個預判。
但真的在做的時候,《大佛》這場戲裡經常會打破他的預判。
他就只能用情緒去填補。
不知不覺,就有那麽點難以讓角色掌控在自己預設之下。這就挺要命的——因為如果超出自己控制的話,可能表演就不太精準,難免會有所偏差。
但...
這種感覺說實話,其實並不差,甚至很有些新的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