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離去,石閔面無表情看了眼道弘,又抬眼看向石韜、石鑒,二話不說,按刀大步走出太武殿。
枋頭苻洪為六夷大都督、流民安置使,因枋頭有胡人、漢人流民屯田耕種,故而又設左右兩都督,左都督姚戈仲被發配去了襄國,漢民都督就是石閔,無論他如何英武悍勇,枋頭胡兵卻每每不屑譏諷,一直都很厭惡苻洪、姚戈仲。
石鑒在石法禮面前,隱晦提出要拿並州刺史送與他人,猶豫之後,石法禮跑去了修成侯府上,隱晦提出改換門庭,如此,石閔不僅得罪了石韜,也因此成了石鑒的敵人,若換了其他人提出“囚鳳營”來,他或許還不會開口,偏偏是枋頭苻家門客的道弘!
“塚中死虎而已……也不知狂個啥?”
成了道弘的王猛,看著按刀大步離去的石閔,嘴角一陣不屑,迎面撞見冷著臉的李菟,又目光閃躲不敢抬頭。
“大師……道弘大師……”
就在尷尬之時,一聲急呼讓王猛心下一松,忙回頭去看,果然是令支城段蘭之子段龕。
段龕雙手合十,一臉急切說道:“道弘大師,今日您不能再拒絕了俺,俺是真的虔誠禮佛的!”
王猛心下一陣苦笑,自己又不是真的禿驢,一旁的冷漠目光卻讓他如坐針氈,忙笑道:“段施主如此虔誠,我佛必會護佑……”
見他不似往日冷漠,段龕忙拉著他手臂,嘴裡還說著什麽“虔誠、供奉”啥的……一臉冷漠看著兩人離去,李菟轉身走入殿內,陳啟國若當前,隻一眼便知,眼前的女人已經是了個活死人。
太武殿下朝,一群跟孫子一般的大臣一一離去,鄴城三台外也出現了一隊胡騎,僅頭上的跟個火車頭風帽裝束,他人一見便知是一隊鮮卑人使者。
石宣、石鑒、石苞、石韜、石斌五兄弟剛從內宮出來,遠遠見到女官董從雲急匆匆走來。
石宣目光一閃,不由笑道:“老五,左右也是閑的無聊,不若咱們兄弟猜上一猜,董太尉的腳步因何如此匆忙?”
石苞咧嘴一笑:“二哥,你與五弟對賭,若沒個彩頭可不成,要不俺也堵上一局?”
石宣狠狠瞪了嬉皮笑臉的石苞一眼,反而衝著石韜得意一笑。
“想賺二哥的錢糧?”
“那可難嘍~”
“再說了,你石老四有這個家底嗎?”
石苞微微搖頭,知道這個二哥今日得了督辦選美之事,心下暗自感歎好事全被他得了去,一陣感歎。
“二哥今日得了個美差,府庫定是又多了座金山銀山,反正俺是比不得了,俺啊,就想修一修房子。”
石苞將幾個兄弟看了一圈,看著一臉得意的二哥,玩笑似的說了句讓他眉毛倒豎話語。
“唉……”
“前些日俺才發現,俺家的屋梁竟不知何時被鼠兒咬壞了,正想向二哥討要一根九丈木材,也好將俺家房梁修上一修。”
石宣臉色陡變,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陰狠,皮笑肉不笑道:“怎麽,四弟也想要九丈長的屋梁啊?要不二哥給你一個十丈、十一丈的巨木啊?”
“呵呵……”
石斌此時突然笑了。
“二哥,不就是一根較大些的木材嗎,二哥手裡這麽多,四哥房子壞了,修一修又有多大緊?”
石宣微微點頭。
“看樣子……幾位兄弟都想要一根九丈長的巨木啊~”
“成啊~”
石宣抬手指向腳步急匆,
剛剛進入內宮的董從雲。 “今日二哥坐莊,若你們贏了,九丈長的巨木……俺給了!可若輸了……賭注可不能少了。”
石宣轉頭看向老三石鑒。
“三弟,前些日聽下人說,車騎將軍王朗給三弟弄了幾匹西極寶馬,幾匹寶馬,丟了一個並州刺史……也罷,俺就要這幾匹寶馬好了。”
石鑒面色劇變,石宣卻看向老四石苞、老六石斌,嘴角更是上翹不屑。
“四弟你就是個窮鬼,府中幾個比丘尼倒是不錯,幾個女人換一根九丈大梁木材,俺算你佔了便宜!”
“六弟最近收了幾個勇士,可以拿出來與俺對賭一二。”
石宣不理會石鑒、石苞、石斌的怒色,大步站在石韜面前,細細看了數息豎著眉頭的五弟……
“五弟,沒二哥的允許,你就是用上了九丈大梁,就是蓋上了宣光殿,二哥也能給你扒了!”
“你是信是不信?”
眉頭豎著的石韜聽著這話語,反而笑了。
“二哥,五弟的宣光殿還就是用了九丈木梁,至於信是不信……”
“呵呵……”
“俺還真不信了!當然了,二哥有興趣賭上一把,五弟陪著就是了,一吊錢,十丈木梁!”
“呵呵……”
石宣眼珠裡微微泛紅,嘴角更是扯的很大。
“一吊錢,十丈大梁……”
“呵呵……”
“行啊~這個賭約二哥接下了。”
石宣後退一步,眼中的冷意卻更甚一分,笑道:“幾位兄弟下了賭注,猜一猜董太尉因何而急匆?”
石韜率先開口道:“這有何難,太尉麽,自是因兵事而奏,無非就是江東建康、川蜀益州李氏、西涼張氏,以及幽燕之北的慕容鮮卑,二哥,除了這些,又有何事可讓董女官腳步急匆的?”
石宣點了點頭,笑道:“五弟倒是精明,一榔頭將天下之事說了個遍。”
又看向石鑒、石苞、石斌,不屑道:“三位弟弟也是如此隻想嗎?”
石苞、石斌一陣皺眉思索,最後隻得無奈點頭。
“五弟都這麽說了,自然是如此。”
“或許……是晉陽也不一定。”
石鑒突然開口,幾人一愣,石宣一臉打趣拍打著他的肩膀,滿是春風得意。
“三弟可是後悔了?”
“可惜了,可惜二哥沒這麽一個門人,否則說什麽也不會放棄的,一件黃金龍鎧,三弟得了右將軍職,二哥的東宮校尉也不過一萬軍卒,僅一甲,三弟卻得三萬步騎。”
“一甲得三萬步騎,一槍一封信壞了枋頭五萬大軍,並得了一麻秋大將、一並州將軍,今日更是大敗代北拓跋鮮卑,二哥門下若有如此良將,歡喜還來不及呢,又怎舍得丟棄?”
石宣又得意點頭道:“三弟能想到晉陽……俺覺得也有些可能,剛剛擊敗了拓跋鮮卑,正準備回晉陽呢,誰知晉陽已經換了主人,好不容易搶了個平城,幽燕段氏又要上前搶奪,擱誰身上都會惱怒異常,就那小子的火爆脾氣,晉陽不鬧翻了天才怪了呢!”
“等著吧,看一看咱們兄弟究竟是你們贏了,還是俺來個通殺!”
石宣當著幾兄弟的面羞辱自己,石鑒又羞又怒,正要譏諷幾句枋頭苻家之事,女太尉董從雲急匆匆從內宮走了出來,正要轉而向西……
“董女官!”
董從雲一愣,忙轉身看向石宣等人,之前進入內宮時就看見了他們,因為一些事情,雙方並不怎麽搭話,見石宣開口,還是不得不上前一禮。
“太子殿下。”
石宣看著眼前靚麗女子數息,知道他是石閔的小姨子,也並不敢真的調戲,笑道:“剛剛見董女官急匆匆而來,現下又急匆匆而去,可是我大趙有了戰事?”
“戰事?”
董從雲一愣,微笑說道:“回太子殿下,我大趙並無戰事發生,而是代王遣其弟前來侍奉大王。”
“代王?拓跋什翼犍?”
石宣呆愣,石韜率先反應過來,說道:“董女官,不會是令支段氏討要平城之事吧?”
董從雲點頭笑道:“秦國公所言正是,代王是說了些平城之事,只是與令支段氏所言稍有差別,代王從未答應過平城給了段氏,而是轉贈給了石將軍,用以酬謝石將軍助盛樂城禦敵之功。”
“啊?”
不僅石韜、石鑒、石苞、石斌四人傻眼了,太子石宣同樣傻愣愣看著董從雲。
沒有理會他們的震驚,董從雲微微抱拳一禮。
“太子殿下,幾位國公,代國使臣還在等候安置,小女子不敢耽擱大王之令,還請見諒。”
董從雲轉身離去,看著數名女官腳步急匆匆離去,石宣深深吸了一氣。
“娘地,那小子差點沒把拓跋氏的屎尿打了出來,還會幫代國禦敵?估摸著……拓跋什翼犍是真的怕了那小子!”
石宣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來,一一將四個弟弟看了一圈。
“三弟,你那些寶馬日落前給俺送去,還有四弟的比丘尼,六弟的力士,以及……五弟的一吊錢!”
“哼!”
想起“一吊錢”來,心下就是一陣大怒,嘴裡也忍不住一聲冷哼,更是恨恨想著如何把那該死的宣光殿砸了個粉碎。
看著石宣離去,石鑒、石苞、石韜、石斌四人心下一陣惱怒,卻又暗自揣測起那個並州小將軍來,也太邪門了,拓跋什翼犍怎麽就低頭了呢?死了這麽多兵卒,盛樂城也被鐵弗部劉務桓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如此損失……
想到此處,四人猛然醒悟,換做自己,恐怕也得低頭,誰也弄不清那小子會不會惱怒之下,再次殺入代北之地。
消息傳播的很快,天色尚未落下,整個鄴城權貴們就已經知曉了,代北拓跋氏再次送來了個質子,甚至連將平城送給大趙國都無,直接成了陳啟國的私人之物,氣的王猛這個法號道弘的俗家弟子一陣摔砸,可還沒一刻鍾呢,又咧嘴呵呵笑了起來。
“給的不是大趙國……”
“呵呵……”
“小子,看你這次還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