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在劉汜位於珍珠巷的私宅的書房裡,程謹一邊整理著手頭上的畫像一邊聽著屬下的回報。
他的消息比真定王府的消息還要快。他不僅知道蘇全的使者什麽時候到,還知道他的主要目的是什麽,都和誰取得了聯系,和哪些家族統一了意見。只要他想,那使者這輩子都進不了真定城。只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妹妹到底是怎麽想的,又不敢越俎代庖的做出什麽決定。畢竟以後的日子是要妹妹自己過的,而不是他能代替的。
“……公子,五舅老爺已經知道您回來了。郡主還不知道,不過也瞞不了多久。”
“不用擔心,我這兩天就回去了。”程謹不在意的隨口答道,同時抽出一張畫像丟在一邊。
“公子,我們的人已經到了下邳,隨時可以動手。”
到了啊……
程謹沉吟了一下:“你讓他們先待在那裡把人給我看好了,不要輕舉妄動。”
“是。”下人應著
“另外我要知道他們所有的鴿信內容。”
程謹又補充到,等確認了,就揮手把人打發下去,繼續整理著畫像。
很快,二十幾份畫像就分作了兩堆。
劉汜看到的就是一向光鮮亮麗的程大公子一會兒拿起一幅畫像看看,丟在左邊,想想不對,又拿起來看看,再咂咂嘴,丟在右邊。
再看看原來乾淨整潔的書房,如今地上、塌上、書案上擺滿了或卷起或鋪開的畫像。
劉汜不由得笑出來,出聲打斷程謹的糾結:“慎之,你這是在做什麽呢?怎麽找了這麽多畫像來?”說著,又彎身拾起一幅畫像,念著畫像上注著的小字:
“稷山阮氏三房嫡長子,年十七,性溫馴,擅書法,懂琴,無通房。”
劉汜愣了愣,將畫像丟在一邊,從地上又拾起一副,打開,又把小字念出來:“澤川楊氏長房嫡次子,年十九,性豪爽,朋者眾,懂兵法,好遊獵,有一通房,無子嗣。”
再望去,什麽匯豐袁氏,溧陽吳氏不一而足。
“這是什麽?”
程謹抬頭,看到劉汜在拿著畫像看,忙阻止他:“你別亂動,我剛剛收拾出來,你這麽一弄我又要重新收拾。”
這也叫收拾出來的?我們是不是對收拾這兩個字有什麽誤解?
劉汜滿頭黑線,小心翼翼躲避著地上凌亂的畫卷,踮著腳走到書案前,看著程謹手上的一份,接著問:“慎之,我是問你找來這麽多畫像做什麽?”
“這是找給我妹妹的,她要嫁人了,我總要給她挑一個好人家。”
劉汜很快反應過來,“你已經知道了……”
程謹放下手中的畫像,斜睨著劉汜:“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趕回來的。”
劉汜點頭,看這樣子,他也能猜到程謹是絕對不會同意阿嫣嫁給劉勇那個豎子的。可這些都是世家大族子弟的畫像,他剛剛甚至還看到了四大世家八大宗族這種頂級姓氏旁支的子弟,慎之是從哪裡搞來的這些畫像?他實在是不敢相信慎之這三年遊歷能夠把這些人全都認全。
想到了,他也就問了出來:“可是這些人的畫像你哪裡搞來的?還連人家有沒有通房有沒有子嗣都打聽清楚了。”
程謹開始收拾散亂的卷軸,還抽空瞥了劉汜一眼,輕描淡寫的說:“城隍那裡買來的。”
原來城隍盯著的不僅是各大勢力,也是盯牢了十二姓。劉汜在心裡把對城隍的重視又向上提了提。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他還是牢牢記著自己過來幹什麽的:
“我想你已經知道蘇全要派使者到真定的事情了。不管你現在做什麽都要快。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這個事情。另外也跟你說一聲,如果我們想把阿嫣另嫁,就一定要有個身份相當的小娘子嫁給劉勇。這樣才能堵住南川那邊的嘴。至於劉勇那邊反倒不用過多考慮,反正他要的只是我們的支持。”
“我知道了。”程謹點頭,已經抱起了一堆卷軸,準備往外走,“謝謝你啦,另外把這些畫像都燒了吧,流出去好像也不太好。”
所以我來就是給你收拾屋子的?劉汜看著滿地的畫像瞬間無語……
程謹走入倚翠樓的時候,吳嬤嬤正跪在程嫣的塌前回稟著什麽,看到了大公子,立刻打住了話頭。
程嫣見了哥哥,也顧不上吳嬤嬤這頭,立刻從塌上爬起來,歡歡喜喜地就往外撲。
程謹見了,忙丟了懷中滿抱的畫軸,三步並做兩步,堪堪將人接個滿懷。
兄妹倆都沒注意橫梁之上,一個人影動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哥哥!”程嫣歡快的叫著。
程謹卻虎了臉,“你都多大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他要不是弓馬騎射嫻熟,動作還算迅捷,這丫頭的鼻子今天肯定就保不住了。
程嫣卻只是呵呵地笑,一點也不把哥哥的訓斥放在心上。
吳嬤嬤看了這個樣子,悄無聲息的退下,同時把屋外候著的婢女轟遠了些,把空間留給這對兄妹。
程謹卻是滿心無奈。
兄妹倆差了七歲,她小的時候就是在他懷裡長大的,也許是那個時候就養成了她動不動就往自己懷裡撲的習慣。後來,阿爹走了,阿娘前兩年忙著悲春傷秋,後邊又忙著和各位舅母打好關系。他自己則是先守孝,後遊歷。嫣嫣在真定王府的後院,跟著眾多的表哥一起長大,好像就沒學會避嫌這回事。
而他這次回來,卻不得不把她嫁出去。她能夠適應那些世家大族後宅的生活嗎?
他開始有些痛恨自己的羽翼不夠豐滿,不能把她護得更好一些!
程謹偷偷歎口氣,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將程嫣重新安置在塌上,才回身將自己剛才丟了一地的卷軸一個個拾回來,坐到程嫣的身邊,把畫軸推過去:“你看看這個。”
程嫣好奇地打開一幅,是男子畫像,旁邊標注著小字。
她喃喃念出:“山陰王氏……”
合上,丟在一邊,再拿起一幅,打開,“滄臨李氏……”
所有都是年輕男子的畫像。
程嫣把所有的畫軸拂開,望著自己的哥哥,嘴唇微顫著:“哥哥……你就這麽急著將我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