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眾人都知道外祖母最是寵愛自己,為了不讓外祖母擔心自己,她在外祖母跟前也就越發乖巧聽話起來。
裴老夫人見她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瞧,那目光就好似離家多日,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
她隻當謝靜悅此次遭了罪,心中對自己更加依戀,一顆心頓時軟得恨不得能滴出水來。
她伸手替謝靜悅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見她額上綁著的布帶,不由柔聲問,“頭還疼不疼?”
謝靜悅搖頭,“不怎麽疼了……都是悅兒不好,讓您老人家擔心了……”
“說什麽傻話……”裴老夫人已經有些松弛的面頰上不由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我們悅姐兒長大了,已經知道心疼外祖母了。”
一旁裴嬤嬤跟著湊趣,“誰見了咱們表小姐不讚幾句,還不都是您教導的好。”
謝靜悅不由抬頭對著裴嬤嬤笑,夢裡外祖母去世沒多久,裴嬤嬤就一場急病去世了。
因為她自小在外祖母身邊長大的緣故,沒少得到裴嬤嬤的照拂。
“……咳……咳……”裴老夫人隻覺喉間一癢,忙微微側身過去,輕輕咳了兩聲。
謝靜悅忙要坐直身子去替裴老夫人拍背。
裴嬤嬤卻已是上前一步,輕輕替裴老夫人拍起背來,還不忘回頭寬慰她,“表小姐還沒大好,還是先顧著自個兒的身子,老夫人這邊有老奴伺候著呢……”
謝靜悅剛剛起得急了些,此時還覺得頭一陣暈眩,也不敢再逞強,忙又坐了回去。
一旁采薇見著她面色不佳,忙上前來扶著她,“奴婢給你把枕頭墊得高些,您也好躺著陪著老夫人說說話。”
剛剛的暈眩還沒過,謝靜悅也不敢隨便點頭,隻得輕輕“嗯”了一聲。
采薇剛剛幫她墊好枕頭,外間就聽到小丫鬟的通傳聲。
“世子夫人過來了……”
謝靜悅面上不由一僵,身側的手已經緊緊的抓住一旁的被褥。
采薇帶著南風她們忙迎了出去。
很快一連串行禮問安的聲音傳來,通往內室的簾子被打起,采薇迎著一個年約四旬,面龐白皙富態的夫人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她的大舅母,靖遠侯府的世子夫人蘇氏。
謝靜悅的目光靜靜落在她身上,正好與蘇氏的目光對視。
蘇氏原本面上的笑意頓時一收,瞬間一臉擔憂的快步走上前來,“哎喲……我的悅姐兒……這是醒過來了?”
她原本想要直接走到床榻前的腳步被裴嬤嬤不經意的一個側身擋住。
裴嬤嬤笑著對蘇氏一福身,“夫人。”
蘇氏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裴嬤嬤,心中暗罵一聲“老貨”,面上卻是一點兒不露,忙上前要攙扶,“嬤嬤多禮了,快起來。”
裴嬤嬤不等她來扶,就已經直起身,站到裴老夫人身後。
蘇氏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惱怒,對著裴老夫人一福身,“老夫人一大早就過來了,都是兒媳的不是,讓您老人家如此擔憂……。”
她面上重新帶上一抹擔憂,又掏出帕子來拭了一下眼角,頓時眼眶一紅,眼淚就順著撲了脂粉的面頰流了下來。
“老天保佑,悅姐兒你總算是醒過來了,你不知道這些天舅母的心中有多擔憂你,真正是日日吃不好睡不安……”
裴老夫人淡淡咳了一聲,直接開口打斷蘇氏的話,“悅姐兒剛剛醒,你這做舅母的不心疼她,一大早就這樣聒噪,
吵得人頭疼。” 蘇氏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一雙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握成拳,指甲恨不得都嵌進肉裡。
為了個沒爹沒娘的外孫女兒,老虔婆這幾天已經連著幾次都沒給她好臉……若不是這事裡面牽扯到她娘家的侄女蘇婉如,她早就忍不下這口窩囊氣了。
想到蘇婉如……她隻得再次深吸一口氣,“剛剛都是兒媳太過擔憂悅姐兒,這才失了方寸,還請老夫人見諒……”一番話說完,她的心氣也平複了些。
這丫頭眼見著是挺過來了,那麽婉如那邊,老夫人也不好再緊抓著不放了。
裴老夫人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隻冷“哼”一聲。
這蘇氏平常看著倒是面子情做的不差,這一旦真正遇上事,才知道她不過是個表面看著鮮亮的繡花枕頭,面上看著精明厲害,實則肚子裡面裝著一包糠。
這個媳婦當初還是娶急了些,不該由著已逝的婆婆做主的。
想到婆婆與蘇家的那些糟心事,她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把那些陳年舊事丟到一旁。
有了裴老夫人打壓了一下蘇氏的氣焰,謝靜悅也強壓下心中的情緒, 對著蘇氏微微頷首,“大舅母還請見諒……,等悅兒能下地了,再給您見禮……”
在裴老夫人面前,蘇氏哪裡還敢說個不字,連忙擺手道,“你這孩子就是太過知禮……都是一家人,無需見外……無需見外。”
謝靜悅隻當她說得都是真心話,自是不客氣,在采薇的服侍下,便又重新躺好。
蘇氏看了一眼屋中,見站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沒人給自己端張凳子來,不由給跟著自己進來的春嬤嬤使了一眼色。
春嬤嬤見裴老夫人也只是坐在床前的繡墩上,便對蘇氏搖了搖頭,對著裴老夫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蘇氏順著她示意的目光看去,隻得暗自咬了咬牙,心裡不知又嘀咕了一些什麽。
她陪站在一旁,聽著裴老夫人對謝靜悅噓寒問暖,事無巨細的一一詢問,隻覺心中越發堵得慌。
她好不容易等到裴老夫人停了話茬兒,隻覺腿都站僵了,忙上前關切的詢問了幾句,囑咐謝靜悅要好生靜養,缺了什麽隻管打發人去梧桐苑尋她。
謝靜悅想到夢境中蘇氏對自己做的那些事,知道她這般不過是一些客套話,便也只是隨意點了點頭,“多謝大舅母。”
卻是絲毫不把蘇氏這些話放在心上。
她自小在裴老夫人跟前長大,一切吃穿用度都是裴老夫人的私房。
再說她還有爹娘留下的家產,光是每年的收益就夠她吃用不愁的了,夢裡的她就算是落到偏居一隅的境地,也從沒短缺到需要跟蘇氏討要的地步。
更何論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