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錢氏對她說的這些話,絕不只是表面如此簡單。
謝靜悅抬眼,正好瞥見錢氏斜眼偷偷打量自己的神情。
謝靜悅心中微微一曬,看來前兩日外祖母在自己這裡對蘇氏說的那句話,已經傳到錢氏的耳中。
錢氏往日裡雖是奉承著蘇氏,處處以蘇氏馬首是瞻,那也只是因為蘇氏掌管著靖遠侯府的中饋,想著從蘇氏那邊得些好處罷了,如今眼看著能與蘇氏分庭抗禮,自是一改往日作風。
怪不得這幾日錢氏不是打發人來送吃食就是前來探望自己,今兒更是送了燕窩過來,就是不知這裡到底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是做給別人看的。
先前自己剛受傷,聽說在外祖母面前,還是錢氏給蘇氏解的圍。
如今又是這般嘴臉……嘖嘖……
謝靜悅心中有了計較,嘴角不由微微上翹,臉頰上一個淺淺的梨渦隱現,“二舅母快別如此說,不然五表姐回頭準得和我急。”
錢氏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
見她果真絞著手中的帕子,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她心裡怪她眼皮子淺,面上卻是笑著伸手輕輕拍了女兒一記,“虧得你還是做表姐的,怎的也如此小性,還不快上前來問候你表妹……”
聲音裡滿含的寵溺之情不知比之先前與謝靜悅說的那番話要多含多少真心。
謝靜悅隻做聽不出來,與不情不願上前來的五表姐周茹娉含笑對視,“多謝五表姐來看我,只是我如今身子微恙,只能如此給表姐見禮了……”
說著,便微微躬身對著周茹娉一禮。
周茹娉原也不過是因為錢氏一句話心中有些不舒服,此時見謝靜悅如此,面子也找回來了,不由噗嗤一聲笑,揮著手中的帕子,作勢就要來打謝靜悅,“偏生就你是個懂禮的,把我們一個個都襯的粗俗不堪……”
“不敢不敢……表姐可千萬別著惱……”謝靜悅笑眯眯的伸手接住周茹娉的一記粉拳。
錢氏見她們姐妹和樂,心下高興,便笑著攔了周茹娉,“知道你與悅姐兒交好,可也不能這般打鬧,悅姐兒額上可還有傷呢……”
周茹娉順勢收了手,伸手自身後跟來的貼身丫鬟手裡拿過一隻荷包遞給謝靜悅,“這是我這幾日給表妹做的一個荷包,裡面裝了靜心寧神的藥囊,表妹要是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拿出來聞一聞,應該也能得些用處。”
謝靜悅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荷包,藕色緞面上繡著一株幽蘭,針腳細膩工整,看上去很是清幽雅致,不管是配色還是做工,儼然花了一番心思。
“多謝五表姐。”她笑著伸手接過,送至鼻端輕輕嗅了嗅,一陣清涼淡雅的氣息襲來,頓覺神清氣爽。
她面上的笑意越發濃鬱了些,仰頭對周茹娉道,“我先前偶然得的那套素綾的春色滿園扇面,回頭五表姐記得來挑個喜歡的。”
周茹娉先是一愣,隨即喜上眉梢,“表妹當真?”
“當然。”謝靜悅頷首。
那套素綾扇面的花樣其實是錦繡坊那邊仿她父親,已故的謝狀元,當初名動京城的那幅春色四景的畫作刺繡而成。
當初謝狀元作為大梁建朝以來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風頭一時無兩。
參加瓊林宴時,一時興致所至,即興揮毫潑墨,畫下那幅春色四景,據說當初備受矚目,
很是引來一陣轟動,甚至是驚動了京城一些對書畫有研究的大家。 在得到眾人的誇讚之後,這幅畫就被留在了翰林院,留給眾翰林學士們品鑒。
現如今那幅畫幾經周折重又回了她的手裡,正被好好珍藏在她的書房之中。
對於錦繡坊投其所好之下,送來的那套扇面,謝靜悅之前也有意無意在眾姐妹間顯擺過。
如今再看自己當初的舉動,委實顯得太過幼稚了些。
她雖說自幼沒了爹娘,卻是由裴老夫人疼愛著長大,更是時不時承蒙已逝爹娘的余蔭,委實不該做那自憐自艾之舉,更不該為了表明自己不比眾表姐妹們差,做出那些爭強好勝的舉止來。
在生死面前,從前那些斤斤計較的小事,甚至是讓她一度傷心委屈難過的親事,委實不值得一提。
謝靜悅突然大方的舉動,讓周茹娉又驚又喜,當初謝靜悅得到這套扇面時,可是碰都沒給她們碰過,如今突然這般,委實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她不由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面色蒼白的謝靜悅,見她除了比從前消瘦些,旁得倒也看不出什麽不同,只是……只是以往時常掛在臉上的那絲倨傲倔強好像不見了,還有……還有……
她隱隱覺得還有哪裡不同,一時卻又無法說出來。
謝靜悅見她這般打量自己,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與自己往常的行為迥異,周茹娉一時不敢置信也是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