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心源風頭正勁的時候，春節都是從年初三就開始訓練的。不過後來這些年人力成本暴漲，各個道館都不再安排春節期間的課程了。

　　今年由於大家熱情高漲，時隔十幾年後，心源的又一次在春節假期裡開展了訓練。訓練還是從年初三上午開始。

　　不過這一天仲傑沒有來。

　　訓練結束後，錢子良和果兒也一直打不通仲傑的電話，打到仲傑父母那裡，都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錢子良和果兒倍感焦急，以為出了什麽意外。

　　結果一直到傍晚，還沒有收到仲傑的任何消息。錢子良在群裡拚命@仲傑，把孫詩雨都引了出來，詢問情況。

　　“你們別著急，小傑在我這。”直到下午，群裡許鉛華發了一條消息

　　阿華師叔?怎麽會在他那兒。錢子良跟果兒面面相覷。

　　……

　　此時，許鉛華和仲傑正坐在許鉛華的辦公室裡。

　　“乾杯，為那個偉大的男人！”許鉛華舉起酒杯，仲傑紅著雙眼，也拿起酒杯。

　　其實這一天，仲傑並沒有遭遇什麽危險，只是在一大早起床時，收到了一條新聞推送:

　　《科比布萊恩特在直升機事故中意外去世》

　　仲傑以為是玩笑，點開新聞，寥寥數字:

　　科比和二女兒坐直升機前往訓練營，起火墜機，在飛機上有九人，無人生還。

　　字數越少，新聞越大。

　　仲傑一直是一個籃球迷，大約七八歲的時候第一次看NBA的直播，就是科比第四次奪冠，之後喜歡上了NBA和科比。

　　在同齡的孩子裡是一個異類，當時風靡的已經是詹姆斯、庫裡、杜蘭特等人了。

　　之後學會了上網，仲傑開始搜索科比之前的大量比賽和內容，已經購買科比的球衣球鞋和傳記。

　　“總有人要贏的，為什麽不是我呢?”這句科比名言，也被當作他自己的座右銘，一直貼在他的床頭。

　　仲傑一早就如行屍走肉一般出門，因為他不希望父母看到他神情恍惚的樣子。

　　他怕父母看見那個偏執、堅韌、倔強、好強、開朗的兒子變得脆弱而無力。

　　他也沒有去訓練，他也不希望被小夥伴看見他難受的樣子。

　　仲傑走過經常打球的球場，這是一個雨天，淅淅瀝瀝的雨勾起渺遠的回憶:

　　那是三年級，仲傑才剛剛可以投籃到籃筐的高度，就已經學著科比第五冠那個賽季的樣子練習那種大夢的內線步法;

　　那一年，是仲傑第一次在直播中看到湖人的失利，科比的懊喪中帶著卷土重來的意志。

　　那是五年級，仲傑開始學著初識科比的樣子——三分線起步，晃動、突破、急停跳投;

　　那一年，科比韌帶嚴重受傷，而仲傑一直相信，科比還會回來的，即便無法繼續傳奇，也會給球迷一個完美的告別;

　　那是初一，仲傑長高了一些，身體力量都起來了，學習MVP年華的科比——華麗的變相突破，原地假動作後再滯空投籃。

　　那一年，科比退役了，仲傑說服了父母那一天請了半天假，看到科比最後60分的表演，淚流滿面。

　　那是去年，仲傑第一次可以起跳觸及籃筐。開始嘗試大幅度的後仰跳投，嘗試拚命起跳的拉杆上籃，也在無人的球場練習過胯下換手和大風車的上籃——就像那些視頻裡，科比三連冠及之前的樣子。

　　仲傑繼續往前走，越走越遠，他時不時刷刷著手機，

一直希望那是個假新聞。　　是不是事故中只是有另一個同名的人;

　　是不是搜救有新消息，有人生還;

　　是不是科比因為什麽錯過了那架直升機，雖然仲傑知道科比.布萊恩特重不遲到;

　　甚至有時候翻開手機日歷，反覆確認今天不是愚人節。

　　越看越糟心，仲傑乾脆關掉了手機。

　　仲傑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園區，正是暑假孫詩雨帶他們集訓的園區。

　　他一抬頭，發現許鉛華的辦公室亮著燈，心想著進去踢幾腳沙袋吧，發泄一下，也許讓自己舒服一些。

　　他輕輕推開門，一個身影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手邊桌上的煙灰缸裡滿是煙頭。

　　在那抽悶煙的正是師叔許鉛華，仲傑走進，發現前面的電腦屏幕上登陸著NBA遊戲2K。

　　遊戲裡一大群人擠在在廣場上，每個人都穿著湖人的24號球衣，許鉛華也是其中之一，球迷們用這種方式在對科比進行告別。

　　仲傑突然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哭嚇了許鉛華一跳，立馬從凳子上蹦了起來，轉身一看。

　　“你是，大師兄的那個徒弟，是叫仲傑?對吧”，仲傑依然泣不成聲， 許鉛華也大約明白了，

　　“你也喜歡科比?”

　　仲傑點點頭。

　　許鉛華搬了一把凳子，讓仲傑坐下，給他道了一杯水，遞上紙巾，“哭吧，孩子，我已經哭過了。”

　　仲傑抬起頭，看著這個已近中年的前輩，的確也是兩眼通紅。

　　“有了孩子，沒法在家裡做很多事情，哭都不能在家哭啊。”許鉛華沒有更多的安慰仲傑，一邊自嘲一邊操作著遊戲裡的人物，他和遊戲裡的其他玩家要排列成數字8和數字24，那是科比曾經在湖人隊的號碼。

　　“第一次知道科比的時候我大概還不到10歲吧，是那次全明星，就是評選50大那次，科比參加的扣籃大賽。

　　那時候我喜歡喬丹的，後來喬丹退役了，科比最像喬丹，我就喜歡科比。

　　三連冠，然後81分，MVP，再到兩連冠……

　　當年我多喜歡籃球啊，誰能想到，我已經好多年沒有摸過籃球了。

　　科比退役那天，我發了一個朋友圈，很俗套那種‘科比退役了，聯盟還有詹姆斯，還有庫裡，還有哈登，以後字母哥，維金斯那些青年才俊，但是我們再也沒有一個青春了！’

　　那是真的感歎自己最好的年華就要過去了呀，籃球也好，就算搏擊也好。

　　當時我也沒想到，那天以後，我一場完整的NBA都沒有看過。”

　　許鉛華眼睛對著電腦屏幕，但一直自顧自的說著，

　　“小時候總想著，什麽時候去美國，見見科比，也見見凌晨四點的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