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宋樂山也擰了眉頭:“這事兒我應下來了,這婚事也辦了,就不說當初這話了,也是我對不住人家,哪來的什麽恩將仇報。”
“啥叫對不住?你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你當初要是不伸手把她從河裡撈出來,她這會子早就見閻王爺了。”
“她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抓著你就說你看了她的身子,就得娶了她,呸,我活這麽大歲數,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她家裡那二叔二嬸的也不是個東西,看著山子你能賺銀錢,就趕緊狗皮膏藥的黏上來,起哄胡鬧,還訛了八兩銀子當彩禮,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回頭你就瞧吧,肯定隔三差五上門的打秋風,纏住你就不放了。”
“這種人,就不能和他們處親戚,得頭疼一輩子,山子,實在不成,你就聽娘的,一紙休書送回娘家去,也免得找了一身的麻煩。”
“娘知道你心善心軟,這個壞人娘不讓你做,我去和她說……”
曹氏說著,就準備進屋。
“娘。”宋樂山攔住了她。
“我方才不是說了麽,這事既然都這樣了,就不要再說什麽了,就算是我救了她,可也的確看了她的身子,你這個樣子以後也不能再嫁人,回去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這事我要是不願意,誰也不能逼我,說來說去還是我願意,點頭了這事,娘還是別再說了。”
宋樂山道:“不早了,娘趕緊睡吧,我也去睡了。”
說完,宋樂山進了屋,關上了門。
“哎……”曹氏滿肚子的話和牢騷,沒地方發,硬生生的卡在嗓子眼裡頭,隻覺得憋得難受。
“成了,別說了,趕緊睡吧。”宋成有披著外衣出來,打了個哈欠。
“怎麽能不說了,總不能眼睜睜瞧著山子往那火坑裡頭跳吧,這謝家不是個善茬,往後事兒還多呢。”
曹氏越說這心裡是越不高興,火氣也是越大:“山子也是,倔脾氣,認準的事兒,誰也拉不回來。”
“都說這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假,甭管娶的媳婦合不合心思,這才幾天的,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越說越來勁了。”
宋成有咳嗽了一聲,拽了拽曹氏的袖子:“也不怕山子聽著心裡頭不得勁兒。”
一聽丈夫這麽說,曹氏頓時住了口。
連聲音也壓低了幾分:“我這不是心裡頭著急麽,山子心眼好,就是被那女的給騙了,這會子還把山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回頭我怕山子吃虧那。”
“哎,你說,這謝依楠把山子哄得哄得團團轉,該不會是什麽狐狸精吧,跟老人們說的,專門迷惑男人,吸陽氣的?”
“不成,我這兩天得找個會做法的,過來好好瞧瞧,看看是不是招進來了不乾淨的東西。”
“這話怎說著說著就不在道了呢?”宋成有瞥了曹氏一眼,語氣中也帶了些沒好氣:“活生生的人站在你跟前,又不是哪裡來的孤女,說不清身世,有家有親人的,哪來的什麽狐狸精。”
曹氏白了宋成有一眼,剛要反駁。
宋成有卻是搶了話過去:“成了,別說了別說了,都這麽晚了,趕緊睡覺。我可先和你說好了,這事既然都這樣了,你就別多說話了,別惹得山子不高興。”
“你得想想,山子這麽大年歲了,找來給他相看的姑娘,他是沒有一個點頭同意的,拖來拖去拖到這麽大歲數,
現如今別管好也好,歹也好,總算是點頭成親了,再過幾年生幾個大胖小子的,也算是圓滿了。”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算是個好事,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一番話說得曹氏是無言以對,不耐煩的擺手:“成成成,我不說了還不成麽,我這嘴皮子也不利索,說不過你。”
“成了,趕緊睡吧。”
曹氏氣呼呼的就往裡頭走。
“這老婆子,自個兒做的不對,還不許旁人說了。”宋成有搖搖頭,又打了個哈欠,往屋子裡頭去了。
而這邊,宋樂山端了水往屋子裡頭走,遞給了謝依楠:“不太熱,你先喝兩口吧,好在天還熱著,應該不會涼著。”
“謝謝你。”謝依楠輕聲道,接了碗過來。
一聲謝讓宋樂山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局促的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一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隻不停的來回搓著。
也不知道該答什麽,隻“哎”了一聲。
“哎”完之後,又覺得好像不太合適,又道:“這都是小事,沒啥。”
“對,剛才娘說的話,估摸著你也聽著了,別往心裡去。”宋樂山解釋了一番。
謝依楠明白,宋樂山說的是方才曹氏在那抱怨的一通話。
而那番話,也的確說的沒錯。
就在數日前,不識水性的她在河中上下起伏,嗆水到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是路過的宋樂山將她從河中救了出來,而且及時的幫她按壓胸腔,讓她及時吐出嗆進去的水,她才僥幸活了過來。
宋樂山,是她謝依楠的救命恩人,而她,對這個恩人的態度就是趁機抓住了他,聲淚俱下的要求他對他負責,要娶了她。
而這樣恩將仇報的原因,是她是個孤女。
幾年前父母在河中溺亡,十二歲的她寄養在二叔家,當牛做馬,更被百般苛待。
二叔二嬸,更是為了能得到十兩銀子,打算將她賣給一個嗜酒成性,將上一任妻子活生生折磨死,三十多歲的鰥夫。
謝依楠因此從家中逃跑,為了擺脫叔叔嬸嬸的追趕,絕望之下,跳進了河中,想下去找父母團聚,結束掉苦難的生活。
但當她醒來,知道自己還活著,是宋樂山救了她時,頓感絕望,尤其是看到趕來的叔叔嬸嬸,要強行把她帶回去,逼她嫁人時,越發是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