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結束，宋舒辭突然想起來藝術廳之前宋書遲說要點外賣，想著美食，自己開始饞了起來，雖然猜想他可能會給自己帶一份，倒也保不齊。

　　此刻她打算找找他，和他一起狼狽為奸。

　　說實在的，一會不見他，倒有些不習慣了。

　　她借口去廁所，偷偷從觀眾席離開，一邊考慮一會點點什麽吃，一邊摸著黑一路走到了後台路口。

　　後台此刻人來人往，聲音喧嘩，有人準備登台，有人正在化妝，熱鬧至極。

　　宋舒辭躡手躡腳，想著宋書遲該是藏在哪個角落打遊戲，來回轉了好幾圈，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巧的她陰差陽錯地在角落裡看到了陸臨舟削瘦的身影。

　　宋舒辭心裡一動，下意識地想上前，卻看到陸臨舟旁邊站著顧也。

　　腳步頓住，她覺得有些尷尬，因為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剛好能清楚聽到兩人的對話。

　　顧也穿著藍綠色演出服，看起來是準備要跳孔雀舞。

　　顧也此刻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討好，問:“陸臨舟同學，你到底什麽意思。”

　　對方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道:“沒有意思。”

　　顧也有點兒愣，不死心地追問:“你明明沒有女朋友，為什麽騙我?”

　　他坐在黑色轉椅上，抬了點頭看她，面無表情，“別再來找我了。”

　　顧也不說話了，似乎有點受傷。

　　屏住呼吸站在一旁的宋舒辭忽然聯想到期中考試那天顧也在樹下等他的樣子，果然先喜歡的人最卑微。

　　思緒晃了一下，不遠處有人叫顧也的名字，宋舒辭看到她匆匆離開，於是整理了一下劉海走過去。

　　陸臨舟背對她坐在化妝鏡前，微微低著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魯貴你是不是太帥了?”她走近，真心實意地誇獎。

　　他抬頭，冷凝的眉眼稍緩，低聲道:“龍套而已。”

　　“那啥，我們這麽親，我能問你個事嗎?”白皙的臉頰突然泛紅，宋舒辭一下子緊張起來。

　　下意識地，她開口:“你到底喜歡誰啊?”

　　陸臨舟似是有些意外，疑惑地抬眼看她。

　　沉默了一下，他很認真地回答:“別胡思亂想了，這事和你沒關系。”

　　仿佛是在為她考慮，讓她少操心大人的事。

　　已經上了梁山，宋舒辭硬著頭皮說:“是朱子卿嗎?”

　　陸臨舟卻皺起了眉，“你這麽想知道?”

　　他聲音極淡，像羽毛一樣，生分的過分。

　　宋舒辭低頭盯著腳尖，隻覺得無地自容，她知道，有些話，今天不說，以後再也沒有勇氣說了。

　　半晌，終於開口，像是做出了某個決定，一字一句都無比艱難:“陸臨舟，我——”

　　宋舒辭，勇敢一點。

　　說完之後，或許就要結束這場不見天日而又掙扎的暗戀，跟以往說再見。

　　“如果我喜歡你怎麽辦?”

　　舞台上其他班級慷慨激昂的合唱聲從音箱裡透出來，越發顯得她聲音微弱。

　　陸臨舟無意識靠上身後的牆壁，腦海中浮現起那天傍晚她和他四目相對時片刻的心煩意亂，他深呼一口氣，快速理清頭緒，理智的過分。

　　宋舒辭再抬起頭的時候，陸臨舟的視線由上至下，認真地打量著她，眉心微皺。

　　又一個班級演唱完畢，觀眾席上某個區域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舞台上刺眼的追光倏忽滅掉，

應該是在給下一個登台表演的班級留出準備時間。　　四周猝不及防變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靜悄悄的角落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宋舒辭聽到他的聲音，寂靜中響起，清晰地像場幻覺。

　　口吻平靜，語氣裡甚至有些嚴肅，像是教導主任在訓話。

　　“如果你在開玩笑，我會生氣。”

　　氣氛過於曖昧，無聲無息地在周圍繾綣，始終不願散去。

　　緊張到了極點，她下意識吞了吞口水，遲鈍的大腦終於重新開始運轉。

　　宋舒辭鼓起勇氣，心一橫，破罐子破摔:“是真的。”

　　宋舒辭剛想說話，突然注意到正向這邊走來的另外幾個《雷雨》的演員。

　　那幾人此時正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兩個。

　　宋舒辭臉上的熱度更猛了。

　　後頭立刻傳來了男生八卦又興奮的聲音:“喂，陸臨舟，你對象?”

　　陸臨舟沉默著。

　　舞台上的歌曲表演恰好唱到高潮部分。

　　燈光一下子亮起，從簾幕中透了進來。

　　他依然垂著眼。

　　側臉暴露下燈光之下，顯得另外一面隱晦不明。

　　宋舒辭直勾勾的盯著他。

　　見他不回答，幾個男生也沒繼續問。

　　依然大大咧咧的笑道:“是個小美女啊！”

　　聽到這話，陸臨舟終於抬起了眼，淡淡的“嗯”了一聲。

　　另外幾人看到陸臨舟寡淡的神情，原本燦爛的笑容裡有片刻的僵硬。

　　演魯侍萍的男生十分識趣地開口:“行了行了，我們走吧，別打擾人家了。”可能是小兩口吵架了。

　　待人走後，宋舒辭有些混亂地開口:“他們……”

　　他打斷了她，開口:“在你心裡，我只能是哥哥。”

　　他開口的那個瞬間，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仿佛她已經與世界長眠了幾萬年，他輕描淡寫一句話，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驚醒。

　　一片嘈雜中，她借著舞台上的追光，勉強看清少年清冷的表情。

　　可是看清了，卻看不懂。

　　宋舒辭張了張嘴，那句“我不想當你妹妹”在舌尖翻滾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

　　思緒開始混亂，最後，只能有些蒼白地辯解:“明明就不是。”

　　舞台上合唱的聲音全都淡去了，只有她急促而劇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他忽然笑了，清冷冷的，像斷壁殘垣開出一朵花。

　　“別鬧了，明天放學哥哥請你吃芋圓。”

　　時光呼嘯拉扯著一退再退，直到退回多年前的那個午後，燥熱的芋圓店。

　　陸臨舟靜靜望向她:“誰都可以，我們不行。”

　　他的瞳孔黑白洶湧，像一場無聲的海嘯。

　　心跳劇烈到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她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還來不及理清楚腦海裡千萬般複雜的念頭，就看見眼前的少年抿著唇對她笑，眼神竟然很溫柔。

　　他說:“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忘了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