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裡的煙霧一縷縷向上飄去,屋子裡彌漫著名貴香料的味道,太監們宮女們裡裡外外整齊分布著,沒有人敢多言語。
屋子裡當今聖人正坐在矮桌上品茶,側邊的矮桌上是僧人渡會,同樣在品茶。
“如大師所說,朕的夢魘果然沒有再犯。”聖人表情溫和,帶著不常見的平易近人。
一旁候著的大太監心想:整個大周也就渡會大師能獲此殊榮了。
“然。”金口玉言的渡會沒有謙虛聖人謬讚,也沒有誇讚自己的功勞。
聖人沒有斥責渡會無禮或者裝神弄鬼,而是繼續平和說道:“朕聽聞大師頻頻造訪平西郡主府,可是有何不妥?”
渡會微微一笑:“此乃天機。”
聖人的表情略微遺憾。
“不過……”渡會吊起皇帝的胃口,繼而說道:“聖人乃天子,知道也無妨。”
聖人果然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如來托夢誨我神諭,平西郡主乃是福果,可令大周繁榮昌盛。”
繁榮昌盛?
聖人不解:“自她來京,又是地動又是瘟疫,怎會是福果?”
渡會繼續微笑:“陛下此言差矣。地動與瘟疫乃是自然因果,不是哪個人可以帶來或者帶走的。”
“那大師為何說她是福果呢?”聖人繼續問道。
渡會卻微笑搖頭不答了。
修道之人總是神神叨叨的。聖人心想,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渡會解了他的夢魘,他也不會對渡會如此放縱,說到底皇帝還是對神佛心存敬畏。
“說道瘟疫……之前治療瘟疫之事,有勞大師了。”皇帝說道。
渡會依然微笑搖頭:“貧僧雖然是世外之人,但也不願見世人受此磨難罷了,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也只是在為自己積善因。”
聖人繼續說道:“那位張家的小郎君有幸得大師指點,也是福報無量啊!”
渡會回答道:“張家小郎君貧僧倒是不認識,聽說是位有名的商人,貧僧送去的方技被他攔下,卻也沒有藏私,救助了很多人,可見性子純良。”
聖人疑惑道:“怎麽……大師竟然不認識張家的小郎君嗎?”
渡會微笑:“貧僧到底只是白馬寺的僧人,與世人頗少交際。”
聖人若有所思,片刻後又將談話轉移到別的話題上,渡會又念了一卷經文給聖人安神,這才退下。
待到渡會走後,皇帝忽然抬起手叫到:“去傳全福來。”
手底下的小太監心驚膽戰地退下傳人,心想:看來渡會大師並非宮中傳言那麽得聖人恩寵啊……這宮裡,聖人最相信的還是全福。
全福很快被叫進屋子,他剛從宮外回來便被傳進聖人寢宮。
“陛下。”全福躬身行禮。
“起來吧!讓你查的事怎麽樣了?”聖人問道,端起茶杯吃了口茶。茶水稍涼的時候就有小太監懂事地換了新茶來,全福來時已經是換的第八杯了。
“回陛下,據山南道的探子所言,張三並未與渡會有何聯系。”全福恭敬答道。
“那這麽說,是張家自己抓住了機會了?”聖人問道。
全福答道:“正是如此。據張家的人說張三天資聰慧,經常能察覺到別人看不到的商機,因此雖然是二房,但在張家頗具地位。”
聖人沒有興趣擺了擺手:“都是些商賈人家慣用的手段,沒什麽新鮮的。”
全福答聲是。
“既然沒什麽勾連就把山南道的人撤回來吧。
”皇帝吩咐道。 “是。”全福答道,有些猶豫:“劍南道的人也撤回來嗎?”
這話問得皇帝有些不喜:“如今還要我教你做事了嗎?”
全福惶恐低頭:“奴婢不敢。”
皇帝不悅地擺擺手揮退全福,臉色越來越陰沉。
……
“三郎君!”劉起領著主事到了張津旁邊,主事連忙行禮。
張津轉過頭,見是劉起,另一人似乎面熟,但並不認識。
“小的是張家的下人,老太爺派小的領人來助三郎君救災!”主事興奮地說道。
張津皺了皺眉,看向他身後:“你的人呢?”
主事噎了噎,劉起見狀連忙解釋道:“我已經把人調去東邊修堤壩了。”
張津點點頭,然後又看向主事:“家裡送糧草來了嗎?”
主事笑著答道:“當然有,糧車在城裡,我安排了幾個人在那裡守著,三郎君……”
張津打斷了主事的滔滔不絕,拔腿往城裡走:“帶我去看看。”
主事停了停話頭又噎了噎,隻得遵命。
“那我繼續去監工了。”劉起吊兒郎當地說道,一點兒沒有作為下人的感覺。
張津也不介意,點點頭說道:“你去吧!”
只有主事越來越摸不著頭腦。這人不是三郎君的小廝嗎?怎麽看上去……這麽沒有規矩?
主事帶著張津進城看張家送來的糧車,待張津一番查驗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三郎君,家裡很是惦念郎君,這是您父親給您寫的信。”主事這才想起來還有家書。
信?張津接過,隨手揣進袖子,然後吩咐道:“行了,你們幾個也去壩上乾活吧!”
“那……這糧車不用看了嗎?”窮山惡水出刁民,何況這裡遭臨大難,保不準有人會失去理智來偷搶……
“留一個人就夠了。”張津說道,“如今這城裡,我說了算。”
什麽?益州也是他說了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