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憲靦腆一笑,說道:“在下只是一介書生,是前日良縣獲救的村民之一,受三郎君恩惠,當不得先生二字。高見也談不上,只是有些提議,或許能幫到三郎君。”
程憲說完,頓了頓,見張津看著他,於是繼續說道:“我這兩日在城裡四處走了走,問了問,得知城裡如今雖然恢復了貿易,但都是些小打小鬧的活計,市場猶如枯井,所以我猜三郎君正是因為此事發愁。”
張津點點頭:“不錯。”
這個問題城裡有些腦子的人也都能想到,但是想到是一方面,能不能解決才是重要的。
那麽這個書生能解他的圍困嗎?張津認真地看著程憲。
程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打聽消息的時候,聽到城裡一個老農說了一句話,我覺得可以借三郎君之困。”
“那位老伯說,如今城裡沒有什麽好的活計,有個什麽活計,還不是成群去爭去搶,給口吃的就行……”
“所以我想,三郎君為什麽不宣傳一下如今益州城的人力極低,好招來一些人來益州做生意,不拘做什麽都是需要工人的……”
程憲還沒說完,就被張津打斷:“如果只是這個,就不用說了。”
張津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下去。
程憲說的建議他早就考慮過,但是卻不能這樣施行。他想讓益州經濟恢復盛況,但是不能壓榨益州百姓的勞動力。
“如果是為了低廉的工錢拚命勞作,對於這些經歷了災難的人來說,何嘗不是雪上加霜?”張津說著,頗為不滿地瞥了程憲一眼。
程憲不以為然,似乎沒有看到張津的不滿,而是繼續說道:“三郎君如果這樣想,可就大錯特錯了。”
“益州百姓如今溫飽尚不能解決,這個時候正是需要外部力量湧入的時候,有了外來的商人,才有糧食錢糧,益州城的貿易才能發展起來。否則益州城的數萬人要怎樣苟活?靠六個月後的稻子果腹嗎?”
程憲不僅越說越激動,反而上前一步,劉起沒有在意這個動作,而是讓他繼續說。
“這些日的打聽,我也知道三郎君是善人,但三郎君到底不是聖人,若是自困,就讓本來獲救的益州城又陷入難局了。”
“三郎君若是向府尊提了這個建議,益州城的百姓乃至益州的官員,說不定會怎樣感激。”
“當然,我也知道三郎君未必看重這些感激,但是想要解益州之困,必須割舍些什麽。”
“何況益州城的鋪子都在三郎君手裡,來的人越多,三郎君手裡的利便越多,到時候是為益州百姓謀福利還是歸於張家,全是三郎君一人說了算。”
這話說得直白又實誠,也讓張津聽進心裡了。
“劉起,給他安排一間屋子。”張津說道。
程憲面色鎮定,但是心裡松了口氣。
劉起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是來賣嘴啊……
……
但凡做事不能拖延,聽程憲這一嘴說完,張津就開始安排施行了。首先便是要跟府尊打個招呼,畢竟府尹也是一方父母官,做什麽都要過過目,也是為了日後湧入大量商人不引起恐慌。
其次就是要跟張家打個招呼。
不要以為什麽事嘴上說說就可以做成,想讓別人來這裡經商,也得給出魚餌才有魚兒上鉤。大周人人知道蜀郡剛剛地動,城破人亡,是個人都不想來這裡做生意,如果強製報上去,反而可能會引起商人的逆反,
這個時候就用到了張家的人脈。 眾所周知,張家有著大周最大的民營錢莊,打最多交道的就是商人,但也不能直白地廣而告之,而是要“偷偷摸摸”“不經意間”被商人聽到。
例如有人去錢莊存錢或者取錢,錢莊的夥計便“不經意”間提了一嘴益州如今修建完了,幾萬人沒有事做,給口吃的就願意做工。
十個人聽到有八個不以為意,但有兩個感興趣的就行。
大周繁榮,商人眾多,誰不想把成本壓到最低?遠的不說,就說采蝶軒的玉娘子,聽到這話便是第一個動了心思的。
這些日子萬盛錢莊各個分號都在“偷偷”說這事情,人精玉娘子哪會看不出來這一套。
“趕早不趕晚,張家這是想到法子了,想把益州發展起來。”玉娘子說道,吹了吹指甲。
另一隻手在玉枕上放著,一個丫鬟正跪坐在一旁給她塗蔻丹。
大管事彎著腰說了聲是,然後問道:“那依您看……”
“那當然是去益州開店了。”玉娘子說道,本來益州地動,那邊的采蝶軒也被埋了,虧損很多,挖出來的金器因為王相公的原因,雖然運回來一些,大多也被別有用心的百姓偷偷私藏了。
法不責眾,她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不如我們先看看?”管事心裡有些犯嘀咕。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生意,謹慎些。
“不是說益州的鋪子不要錢只要一分利嗎?這麽好的買賣上趕著不要?”玉娘子笑道,“張家敢放出這種話,就是欠我這東風呢。”
到時候把益州城的鋪子包攬一些,坐著分紅豈不美哉?
“不過,能成事嗎?”主事有些憂心忡忡。張家顯然早就動了這個念頭,哪會讓他們分一杯羹?
“放心,再說,我們還有王相公。”玉娘子另一隻手的蔻丹也塗完,她把兩隻手並在一起看了看,覺得甚至好看。
“奴兒,準備一下,去請王相公來。”玉娘子說道,眼裡都是笑意:“這可是要發大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