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松了口氣:“那太好了,這一來一回騎馬只需要半天功夫,早點把他送的禮物還回去,我也就放心了。”
溫妮不解地問:“小姐,您真的要把那衣服退回去嗎?那可是楚洛夫少爺的一片心意,再說,您不是打算在五月節舞會上為姑爺掙面子嗎?”
朵拉笑笑:“我只是要知道伊東最流行的裙子款式而已,另外買布做也行。安隆雖然讓了步,但他心裡一定很不高興。趁著他不在,把東西退回去,免得他以後想起來又怪我。”她看了看桌上那兩個漂亮的紙盒子,打開其中一個大些的,摸了摸裡面非同一般柔軟光滑的衣裙,歎了口氣:“用月光草的汁液浸泡過的絲織成的料子啊,我這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穿上。”
溫妮忍不住為她難過:“噢,我可憐的朵拉小姐,您本該是伊東城最耀眼的一顆明珠,如果不是嫁給了姑爺,也不用忍受這種日子。”想起安隆,她心中就有些不滿:“雖然父親很了不起,但攤上那麽個母親,也難怪姑爺會沒有出息。”
朵拉打斷了她的話:“別說了!”她再最後看一眼那件散發出淡淡光芒的裙子,乾脆地蓋上了盒蓋:“這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安隆會出人頭地,帶著我們全家離開這個鬼地方!”
第二天,古德溫親自上門,把送出的禮物收回去了。雖然他心裡很遺憾,但面對不停道歉的朵拉,他還是溫言相慰,並且表示了對她做法的理解,還衷心祝願她夫妻早日和好。朵拉滿心感激地目送他離開,心中感歎,這麽個好人,可惜自己沒有愛上他。
這時蕭天劍帶著明娜練習完輕功回來了,見到遠去的馬車,覺得有些眼熟。朵拉隻含糊地說是客人,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心疼地給女兒擦汗,小聲埋怨著:“看你累成什麽樣子了?女孩子學那些做什麽?”
明娜滿不在乎地嚷著:“我餓了,我要吃溫妮做的小圓餅!”朵拉道:“溫妮正忙著做五月節時穿的衣服呢,沒空做點心,要不讓馬歇爾給你做吧。”
明娜應了,一邊嚷著“馬歇爾爺爺,我要吃小圓餅”,一邊飛快地跑到廚房去找老管家,見他坐在案台旁發呆,似乎沒什麽精神,便問:“馬歇爾爺爺,你生病了嗎?”
馬歇爾這才醒過神來,忙擺手道:“不是,只是年紀大了,精神差了些。”忽而看到隨孫女進門的蕭天劍,忙站起身來鞠躬:“您回來了?請您和小小姐稍候,我這就去做小圓餅。”蕭天劍淡淡笑道:“不要緊,你身體不好就歇著吧,不過我記得你比我還小兩歲呢,這麽早就服老可不行。”
馬歇爾笑了笑,卻仍堅持著去量麵粉。明娜見他似乎很累,覺得心裡有些酸,忙勸他:“馬歇爾爺爺,我不想吃了,你別做了吧。”馬歇爾笑了笑,把她推出了廚房:“安心坐著吧,我馬上就能做好。”然後就轉身去忙了。明娜隻好讓步,但她並沒有跑到外面去,只是端了個小板凳坐在廚房一角的小茶桌邊上,就象平時那樣,幫馬歇爾擦拭著喝茶用的杯子。
蕭天劍看著這個場景,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馬歇爾原是卡多家族老管家的小兒子,跟同是仆人出身的梅麗自小青梅竹馬,人人都以為他們會是一對。但蕭天劍的出現,卻奪走了梅麗的心。事實上蕭天劍心中清楚,梅麗隻把馬歇爾當成是兄長,而後者也沒有阻止梅麗愛上別人,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並沒有男女之情,後來看到梅麗與馬歇爾相處愉快,他還產生了一種被騙的感覺,所以才會多年來不聞不問。
現在他知道梅麗對他始終如一,只是馬歇爾的想法,他卻有些摸不清。憑借父親的身份與卡多家的背景,馬歇爾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前途,當上貴族的大管家也是可能的,為什麽他心甘情願留在安龍身邊當一個管家兼男仆呢?甚至還要親自下廚。
蕭天劍想不明白馬歇爾的用意,但無論如何,他從沒有把這個人當成是對手,只是現在這個人顯然已經成為了這個家的一份子,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代替了他“爺爺”的角色,這點讓他心中有些不自在。
數日後,當安隆從矮人族居住的山中回到其頓家裡時,有些意外地發現父親與家人已經相處得很融洽了。
女兒明娜正跟隨祖父學簡單的劍招;而蕭天劍則把自己多年來在遊歷途中獲得的珍貴花卉種子送給了兒媳朵拉,還幫她做了個花園秋千;對於一看到他就激動的溫妮,他很熱心細致地教會她十多道美食的做法,並且高度讚揚她對美酒的分辨能力;就連臨時女仆布麗,也收到他送的一對漂亮的絲綢蝴蝶結,當作五月節舞會時的飾品。如果忽略近來精神不佳很少出現的馬歇爾,幾乎全家人都喜歡上了他,連附近的鄰居也不例外,據說城裡的幾家小酒館和酒吧,都把他評為最歡迎的客人,幾位正值妙齡的本地少女,也每天不約而同地向他拋媚眼。
安隆心思有些複雜,一方面,父親似乎有心要彌補與他和他家人的關系,這讓他心中有些高興,但另一方面,父親又再拈花惹草,花天酒地,他對此十分惱怒。因此,當面對父親時,他便忍不住諷刺起來:“看來您適應良好啊,真是到哪兒都能找到樂子,讓我再一次體會到您無人能及的魅力。”
蕭天劍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道:“這個……只是一點小娛樂,我可沒有做什麽壞事,我對那些小姑娘一點興趣都沒有。”
“是嗎?那真是可喜可賀!我該為她們逃過一難而高興嗎?”
“咳……”蕭天劍感到有些不妙,忙轉移了話題,“那個……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明娜正在跟我學輕功和劍法,我看她挺機靈的,說不定以後也是一位高手呢。”
安隆一時不知是該嫉妒女兒還是嫉妒父親:“是嗎?我以前也教過她,可她就是不肯用心學。看來您真的很有魅力,連調皮搗蛋的六歲小女孩都願意聽您的。不過她跟貝文不一樣,是個女孩子,您用不著浪費時間!”
“話可不能這麽說。”蕭天劍嘟囔著,“明娜雖然比貝文差點,但還算是有一些天份的,她還小呢,就當是玩了,能學多少是多少。她學得輕松,我也教得輕松,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作是打發時間了。”
安隆陰沉著臉,但最終還是沒有反對,他心裡很清楚,擁有能力的人,比起一般人更容易掌握自己的命運,這個男人雖然有種種劣跡,但的確是有真本事的。
父子倆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蕭天劍忍不住開口道:“差點忘了告訴你,你們騎士隊的隊長來過一回,說他要押一批貨物到北方要塞去,士兵訓練的活就交給你了。怎麽你們做騎士還要客串送貨員?該不會是你上司在賺外快吧?”
安隆心知定是新一批武器做好了,隊長先押送到北方要塞,再由要塞派人送到各個軍隊去,但這種事涉及軍事機密,已經退出軍政界多年的蕭天劍不該過問,便板起臉說了句:“這跟你沒關系。”
蕭天劍不好追問,隻好笑了笑,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個……你要訓練士兵是吧?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你也知道,我對這方面有些經驗……”
安隆聞言一愣,臉色變得複雜起來:“這是我的任務。”他知道這個男人曾是有名的軍隊統帥,而且有過將一群平民、傭兵、商隊護衛以及士兵在短時間內訓練成精銳部隊的輝煌成績,如果對方願意出手幫忙,不但他的任務會輕松許多,對邊境的防護也有很大的好處。
但是,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男人的幫助,難道沒了這個人,他就做不好了嗎?
“安龍,我知道你討厭我……”蕭天劍望著他,“但是,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什麽事才是正確的。不要讓你的個人感情蓋過了你的理智。”只要這孩子接受了他的幫助,他就有把握讓兒子跟他和好。
安隆沉默地看著他,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蕭天劍心中一喜,此後便每天都跟著兒子去騎士訓練所,除了用自己所知道的練兵方法訓練士兵,還針對騎士隊每個人的弱點,制定了各人的訓練計劃,為兒子贏得不少友誼。安隆對父親的觀感多少改善了些,只是態度依舊冷淡。
蕭天劍並不在意,他細心地指導起兒子的劍法來,不但糾正了好幾個錯誤,還教了不少高明的招術。安隆的劍術水平迅速得到了提高,他心中高興之余,對這位武藝高超的父親也多了幾分欽佩之心,除了偶爾還會諷刺兩句之外,也漸漸地會主動跟他說話了。
但明娜卻很鬱悶。因為爺爺現在只顧著教爸爸了,都沒怎麽理她,要隔很久才指點她兩句。
蕭天劍察覺到小孫女在鬧脾氣,便趁著休息的時候笑嘻嘻地來哄她。明娜睨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轉,道:“要我不生氣也行,我要學爸爸剛才用的那招,就是用劍攪人家的劍轉一圈然後一撥,自己轉身跳開……”她邊說邊揮動木劍,照著記憶中父親的動作比劃著,結果腳沒站穩,拌倒在地上,小屁股摔得生疼。
蕭天劍連忙上前查看:“沒傷著吧?這一招對你來說太難了,你現在還不能學。”明娜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氣鼓鼓地看著爺爺。蕭天劍一臉為難,隻好說:“真的不能學啊。要不,爺爺給你買好吃的糖果?”
“我已經有很多糖果了,馬歇爾爺爺說我再吃就會掉光牙齒的!”明娜不為所動。
又是馬歇爾!蕭天劍心頭閃過一絲不悅,決定要維護一下身為爺爺的尊嚴:“那……爺爺送你幾樣有趣的小東西好了,就象上回的驅蚊盒一樣,很好玩的哦。”
明娜有些心動,不過:“可是那個盒子被媽媽收起來了,如果你再送我東西,她還會收起來的,我根本就玩不到。”
蕭天劍一陣驚訝:“你媽媽為什麽要把東西收起來?”
“她說那是很值錢的東西,怕我弄壞了,所以先幫我收起來,等我長大了再還給我。”
蕭天劍啞然,隻好去找朵拉交涉,朵拉卻說:“孩子還不懂事,怎麽能把那麽貴重的煉金作品給她當玩具呢?那可值二十個金幣呢,她爸爸一個月的薪水也不過才三十金幣。”
蕭天劍忙道:“其實那只是實用性很強的日常用品,如果收起來不用,又怎麽體現它的價值呢?而且它的有效期只有三年,到時候沒用了,豈不是浪費?雖然明娜只是拿來玩,至少還能抓幾個蚊子。”
朵拉卻堅持道:“不行,明娜一定會把東西弄壞的,而且還會到處亂丟。這麽貴重的東西,不能給孩子玩。”
蕭天劍有些生氣了:“那是我朋友送我的,沒花我一分錢,我高興給孩子當玩具,難道不行嗎?!”
朵拉還想說些什麽,被溫妮悄悄扯了扯裙子,才忽然醒覺到,雖然眼前這個男子有一張很年輕的臉,但實際上是她的公公,她的態度太無禮了,於是最終還是讓了步,將那驅蚊盒交給了蕭天劍。
明娜一從蕭天劍處拿到盒子,便高興地拉著他一起玩起來。
這回他們又發現了盒子的其他用途。那幾顆裝飾的寶石其實都是開關,撥動紅色那顆,盒子會發出淡淡的香氣,讓蛇鼠等動物不敢靠近;撥動綠色那顆,盒子會發出和緩動聽的音樂,催人入眠;撥動白色那顆,則盒子內的紫色光芒就會消失,只要倒進半杯水,蓋上盒蓋,盒子就會咕咚咕咚地振動起來,片刻後,只需要將盒子的底部拉開,倒出髒水,就能將那些線端系的小球上沾的蚊蟲血跡或殘骸清洗乾淨了。
明娜對白色寶石的功能特別感興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試著。蕭天劍看了,覺得有些得意,要知道,那可是他提的創意,雖然是根據洗衣機想到的。不過說實話,他對小孫女的好奇心與求知欲有些無語,怪不得兒媳婦會擔心呢。明娜不但一遍遍地試驗著盒子的各種功能,還把茶水、牛奶等不同的液體倒進去“洗”,甚至還特地把餅乾的碎屑或是泥土泥塊丟進去,試驗盒子的清潔能力。他不禁暗暗慶幸,老朋友的作品是品質保證,沒那麽容易壞。
可惜他這話說得早了,不到兩天,盒子便發生了故障,因為明娜在洗澡時把盒子帶進了浴缸,可憐的小盒子在水裡泡了半小時,終於受不住了。
蕭天劍一邊安慰沮喪的孫女,一邊從儲物戒指裡掏出一個新的驅蚊盒哄她。生氣的朵拉正打算把壞的那個晾乾,見狀便氣不打一處來。蕭天劍忙又掏出一個對她說:“別生氣,我還有呢,別怪孩子,她已經很難過了。”
朵拉搖晃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氣衝衝地調頭走了。她一把推開書房大門,對安隆怒道:“看你父親把孩子寵成什麽樣子了?!你難道就不管管嗎?!”
安隆飛快地將正在寫的一張紙用書本壓住,引起了妻子的懷疑:“你在寫什麽?”
“只是在起草公函。”安隆一臉若無其事,“發生什麽事了?你為什麽發那麽大的火?”
朵拉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忙把事情說了一遍,道:“都是你父親慣的,二十個金幣的東西,兩天不到就弄壞了,你父親不許我罵孩子,還拿出更多的東西給明娜糟蹋!!”
安隆微微皺起了眉:“是嗎?我會跟他談談的。”
朵拉滿意地離開了,安隆目送她消失在門外,方才松了口氣,重新拿出那張寫了一半的信紙。
那是用安全署專用密碼寫成的信。維羅妮卡離開很多天了,本該早就回來才對,可到現在還不見人影,也沒有消息傳來。他心中有些不安,難道是出事了?一想到自己本該與維羅妮卡同行,如果她遇到危險,豈不是自己的責任?
門邊又傳來聲響,他飛快地再度將信收起,抬頭一看,原來是父親。
蕭天劍有些討好地笑著問他:“看什麽呢?剛才你媳婦是不是來告狀了?”
安隆淡淡地道:“朵拉也有她的道理,您對明娜太縱容了,這對孩子沒什麽好處。”
蕭天劍摸摸鼻子:“小孩子多寵些也沒什麽,何況明娜又不是壞孩子。”看到兒子的臉色,他忙縮了縮脖子,飛快地走了。
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雖然全家人都在開開心心地為即將到來的五月節作準備,但安隆的憂慮卻沒有一絲緩解。送往上司處的密信始終沒有回音,而維羅妮卡仍舊下落不明,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某天夜裡,一位陌生的商人敲響了安隆家的大門。他不但送回了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維羅妮卡,還帶來了麥城情報站全軍覆滅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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