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一根火把被人熊扔進院子,火光獵獵,照亮了整個院子。
過山豹扭曲的身體依舊趴在原處,身下是一灘血泊。不遠處的屋簷下,羅霄手持一杆長槍,正靜靜等待。
人熊身影動了,鋃鋃之聲再度響起。火光映照下,此刻的崩山熊可謂之“崩血熊”了。全身上下足足十幾道創傷,最猙獰的是臉上一道,皮肉翻卷,完全破了相;最嚴重一道是從左胸劃拉到右腹,鮮血不停溢出,與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匯聚,順褲管流下,浸透了鞋底。以至於他每走一步,身後都出現一個黏稠的血腳印。
崩血……呃,崩山熊一步步走進院子,身後拖著一把斷了半截的樸刀,刀身與硬土破石摩擦磕碰,發出鋃鋃聲響。
崩山熊眼神從過山豹屍體上掃過,抬眼看向屋簷下那柱槍而立的少年,漠然道:“小子,你想怎麽死?”
羅霄雙手持槍,慢慢走近,看著衣衫破爛,血人似地崩山熊,嘴角一撇:“崩山熊,你我相比,怎麽看都是你更像一個死人吧?”
崩山熊緩緩將樸刀抬起,半截刀身滿是黏稠的血漿與泥沙,將鋒芒盡數掩蓋。
崩山熊呸了一口血痰,嘴角牽動,狠酷道:“既然修武堂教習沒教你,那就讓本大爺來告訴你,三階武者與一個武士的區別有多大——哪怕是一個重傷的武士。”
呼!樸刀掄起,暴斬而去,不見寒光,只見血影。
羅霄大槍抖出槍花,元氣注入槍杆,一杆普通長槍,頓時如銀龍飛舞。
羅霄其實沒專門學過槍術武技,不過基本槍術如扎、攔、拿、掃、挑等還是練過的。不過,以這樣入門級的基本槍技對上用刀好手崩山熊,肯定不夠看。
刀槍相接,一觸即分,再觸、槍飛。
崩山熊凶戾的眼神掠過一絲不屑,強提一口元氣,迅速近身,一聲暴吼:“小子,死吧!”
斷刀挾勁風劈下,直取羅霄頸肩部位,看架式,是要他斜劈成兩半。
就在刀鋒貼近肩膀的一瞬,羅霄雙手交叉猛然抓住樸刀三尺刀杆,刀勢為之一頓。
崩山熊獰惡一笑:“小子,好生體驗一把武士與武者的差距!”
丹田元力轟然注入雙臂,元力如山洪暴發,狂湧而出,一把區區十數斤的樸刀頓時重逾千斤,在這巨力猛壓下,竟硬生生將刀鋒切入肉中……然而崩山熊的笑意剛綻開數息徒然凝固,他驚駭發現,刀鋒切口處,正常情況下早已血如泉湧,然而無論他怎麽使勁,甚至拖動刀鋒,卻仍看不到半點鮮血冒出。更糟的是,此刻刀鋒反饋過來的觸感,令崩山熊感覺不像在割肉,而似割皮革……
這小子有古怪!肉身防禦驚人!崩山熊終於明白為何羅霄能逃脫過山豹這樣的老手的掌控了。
“野武士就是野武士,不過如此。那麽,接下來且看武者的手段吧!”羅霄雙手緊扣刀杆不放,卻猛然抬膝,貫注全身元氣,重重撞擊崩山熊左膝蓋骨上。
哢嚓一聲脆響,崩山熊發出驚天動地痛苦嘶吼,單足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身軀,傾斜跪地。
這杆槍是羅霄隨手從梅花槍樁拔出來裝樣子的,他的目的就是要給崩山熊一個錯覺,以為自己擅長槍術。任何一個使用短兵器的武者,應對長柄武器的本能,就是盡可能破開長柄武器的防禦,近身攻擊。而崩山熊絕不會想到,羅霄要的就是近身攻擊,如此才能發揮他的十絕散手與一身刀槍不入的強悍防禦。
果然,崩山熊入彀,被羅霄一記鐵膝撞碎膝蓋骨,當場跪。
羅霄正要再接再厲給對手一記狠的,卻見崩山熊眼瞳裡血光一閃,咆哮如雷:“給我死!”
壓在羅霄肩膀上的半截斷刀表面覆蓋的厚厚血痂砰然炸開,顯露出森寒刀鋒,更驚人的是刀鋒邊緣迸發出一圈刺目白芒。
嚓!刀鋒切入皮肉,鮮血四濺。
飛濺的鮮血糊住羅霄左眼,劇烈的疼痛如潮水襲來,更恐怖的是一股鋒利的氣息順著傷口竄入經脈,令他半身如遭雷殛,瞬間麻痹。
“刀氣奧義!”
羅霄瞬間明白那圈白芒是什麽,在對手猝然爆發的巨力與劇痛之下,羅霄身體如同一張弓,被一點點壓彎,但一雙手仍死死扣住刀杆,不使刀鋒繼續切入對機體造成更大破壞。
二人身上爆發出的元氣與元力激得火把在地上骨碌碌滾動,火光明滅間,映照著兩張相距不過尺許,布滿汗珠的扭曲面孔。
崩山熊幾乎氣瘋,自己堂堂一個玄武士,竟被區區一個武者逼成這個樣子。他不顧傷勢,強行催動全部元力爆發刀芒,本意是想一擊劈殺羅霄,但沒想到這小子不但肉身強橫,臂力更是驚人,在他如此爆發之下,刀鋒入肉寸許便被卡住,而他重傷之下難以為續,一時間竟成膠著之勢。
羅霄大口喘息,每一次喘息,肩頭傷口都飆射出一溜鮮血,不過十數息,就將半身染透。借著這十數息緩衝,羅霄也終於憑著丹田內已經轉化了小半的元力把在體內亂躥的刀氣消融掉,麻痹的身體才算恢復知覺。
這一刻,羅霄無比慶幸,幸虧他使了一計驅虎逐狼,不但借崩山熊之手乾掉一個潛在敵人,更使得崩山熊身受重創。可想而知,如果崩山熊在全盛狀態下,只要再催發一道刀氣,他就得任人魚肉了。
武士,哪怕是野武士,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都不可小看!
重新掌控身體的羅霄深吸一口氣,看都不看不停飆血的肩膀一眼,面肌因劇痛而抽搐,但眼神卻一片清明,死盯著崩山熊,一字一頓:“崩山熊,看來你不行了。那麽,結束吧!”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令崩山熊毛骨悚然,這一刻,他竟然生出如果不拚死反擊必定身死的巨大恐懼感。此時崩山熊一足斷,一足支撐,雙手又要控刀,唯一能夠動用的貌似只有……崩山熊狂吼一聲,上身前俯,竟以額頭狠狠撞向羅霄。
以崩山熊玄武士的強橫肉身之力,額頭又是人體最堅硬部位,如果羅霄面門被撞個正著,絕對是鼻塌骨碎,眼珠爆出的淒慘結果。
“就等你送人頭了!”羅霄大喝聲中,低頭朝左小臂一碰,再抬頭時,嘴裡竟咬著一把蛇形匕!匕首尾端咬在兩排牙縫間,而閃耀著刺目寒光的匕尖,正正對準一頭撞過來的崩山熊!
崩山熊雙目圓瞪, 亡魂皆冒,然而二者距離實在太近了,崩山熊又是力量型而非敏捷型武士,除了眼睜睜撞去,根本無法挽回。
噗!嗷!
武士豁命一撞,力道何等凶猛,以至於半尺長的匕刃盡數戳進崩山熊腦袋,隻留下一個刀柄在額頭。
崩山熊嘶吼戛然而止,怒目圓睜,整個人動作定格。
羅霄慢慢松開嘴,活動了一下發麻的下巴,用手背抹去額頭汗珠及糊住眼睛的血跡,然後伸出一指在刀柄處輕輕一點——嘭!崩山熊巨人似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下,激起一陣煙塵。
“他娘的,終於都乾掉了!”羅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看著滿地狼藉的院子,輕歎了口氣,心裡明白,這個住了快三年的窩,今後再也回不來了。
就在羅霄取回蛟鱗,收拾現場時,距此不過百步的一棵大樹上,一個戴鬥笠的黑衣人目光灼灼盯著羅霄的身影:“居然還有這麽多蛟鱗,更有瞬斃五階武者、反殺玄武士之力,還有最後那一招神來之刃……羅霄啊羅霄,看來你身上的秘密真不少……可惜,這愚蠢的彭大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倒成了這小子的脫身契機,否則定能逼出他更多秘密。”
驀然,鬥笠黑衣人若有所聞,轉身看到一隊巡騎正從城門方向飛馳而來,火光點點,人影幢幢,不斷接近。
鬥笠黑衣人低聲啞笑:“很好,試探得差不多了。羅小子,後會有期。”縱身躍下大樹,隱入草叢中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