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一晃而過,羅霄如約前往煉星坊取盾牌。他剛踏進店門,那個年輕學徒頓時迎了上來。
“你不會專門在等我吧?”羅霄隨口開了個玩笑,這確實是個玩笑,煉星坊的生意他是知道的,堪稱日進鬥石(靈石),他的五塊上品靈石還真算不上大生意,哪會專門派個人等他。
然而年輕學徒的回答卻令羅霄一愣:“沒錯,小的正是在等尊客。”
“……好吧,我的法器煉得怎樣了?”
“已經完工……不過……”
羅霄眉頭擰起:“我很煩聽‘不過’,不會是材料超出預算,要加靈石吧?”
“不是不是!”年輕學徒連忙搖手,一臉難為情,吞吞吐吐,“呃,是這樣……有幾位客人……看中了你的法器……嗯,是這樣……”
羅霄定定盯著年輕學徒,後者手足無措,過了一會,才道:“然後呢?”
“然後……呃,他們想出高價買下,所以小的才在這裡等候尊客……”
羅霄聽明白了,有人看中了他的龍牙盾,想截胡,可能對方有一定的身份,煉星坊不敢得罪,所以事先派人等候在門前,攔住羅霄,說明情況,做好溝通,以免雙方聚然相見,發生衝突。
羅霄冷然看著年輕學徒:“我的法器不是陳列品吧?”
“不,當然不是。”
“那對方是怎麽看到的?”
羅霄這話問到了點子上,一般訂製法器除非本人前來領取,不可能落入他人眼中。
年輕學徒窘迫低頭,輕聲道:“他們,嗯,進了煉器室,正好看到完工的龍牙盾。”
羅霄眉頭擰成疙瘩,他知道煉器室是煉師的煉器重地,閑人免進,這些人居然能自由進出,身份必定不簡單……不過,他明日就乘浮空飛舟離開此地,以後會不會再來都難說,不管對方是誰,他都無需忌憚。
“好,我明白了,現在領我去看看是何方神聖。”
年輕學徒忐忑不安在前頭引路,羅霄面無表情跟在後面。
這一次,年輕學徒引領羅霄穿過中庭、二進,步入後院,後院亦是極為寬闊,但房屋格局卻極為規整,四四方方,一間連著一間,透著明顯的工坊風格。
當二人來到最大一間工坊前時,交談的聲音隱約傳出。
“……這面盾牌九殿下入手之後,可請風總師重新熔煉成一劍,以蛟牙為刃,以蛟鱗為柄,當可斬破一切法器。哈哈哈,小弟在此先恭賀九殿下得一神兵。”
羅霄腳步一頓,這聲音,居然是前段時間遇到的那個叢目國大殿叢無忌!
這家夥也來了?嗯,也對,他已經達到通靈境,補全五行是首要大事,這三年一度的五行秘地之行自然不容錯過。不過以此人的驕橫居然姿態放那麽低,看來這位九殿下身份比他強上不少。
又一人朗聲大笑:“既是神兵,自當贈國士,秦少兄乃天一宗後起之秀,天生通靈之體,三年升三轉,假以時日,必大放光彩,正應是神兵之主。”
這句話雖短,信息量卻極大,然而令羅霄驚訝的是,這又是一個熟人的聲音。他來到山海域的時間不過月余,接觸的人屈指可數,怎麽會接二連三碰到熟人呢?
屋裡傳出第三人說話聲:“萬萬不可,九殿下盛情,小弟心領,君子不奪人所好……”
屋裡這幫人還沒跟羅霄這個正主商量,就已視龍牙盾為己有,一副篤定的樣子。
然而,羅霄卻已來不及憤怒,也顧不上聽後面的話,因為,他想起來了,這個九殿下是誰!
羅霄出手如電,一下按住年輕學徒的肩膀,低聲問:“廁所在哪?帶我去。”
年輕學徒差點就跨進門坎了,聞言愣了一下,隻得轉身引羅霄往另一個方向去。
羅霄進入廁所,飛快取出易容物品在臉上動作,短短半刻,就變成一個面色微黃,普通木訥的二十五六青年,同時以縮骨之術,稍稍改變一下體形,比正常矮了半頭。
當羅霄從廁所裡出來時,經過年輕學徒身邊,對方居然毫無所覺。
羅霄也不理會,飛快來到總師煉器室,跨步而入,當他穿過前庭時,堂屋裡刷地一下掃來八道銳利的目光。
煉器總師風牙子坐在一邊,神情有點無奈,在他對面坐著三個人,一個是二十左右,神采飛揚,玉樹臨風的少年,修為竟然是靈境三轉,而且氣息比羅霄見過的任何一個三轉都強烈,極為不凡。
少年左側下首坐著的那個長相陰柔的家夥,就是叢目國大殿叢無忌。
而少年右側上首坐著的白衣青年,年約二十七八,面龐有點浮腫,臉上的膚色比頸部手部膚色略深,似乎是最近受了傷沒好利索,目光平和,但閃動之間隱隱透出一股截然相反的狠戾。
這個人,正是將羅霄逼到山海域的宮傲白!
在這裡碰到宮傲白,既出羅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因為這裡是陸離國的南都,而宮傲白,就是陸離國九殿下。
羅霄注意到,宮傲白不但臉好得差不多了,就連被他用仙鏡削斷的右手都接好了。
修真者手段神妙,宮傲白又是山海域最強大的傳承古國之一陸離國的宗室,把手接回去的手段還是有的,不過接是接回去了,想達到原先的水平狀態,那就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事。也就是說,這位九殿下的實力要打個折扣,而且明顯耍不好劍了,就算神兵在手也無大用,用來做人情送人倒是不錯。
羅霄也注意到,宮傲白的氣質也有所改變。想當初,宮傲白初臨天鏡域,溫和氣質中有掩藏不住的傲氣,但經過毀容斷手後,那股傲氣便轉為戾氣了,看來這次給他的打擊著實不小,已經影響到了他的心性。
羅霄一出現,屋裡四人都看出他是易了容,但真面目卻是斷然看不出來的——能看破虛妄,窺得真容,就算是以神眼著稱的天鷲一族,也要修為巔峰的大妖才有這個能耐,屋裡這四人就算練一百年也沒這本事。
“你是誰?”突然出現一個易了容的陌生人,身為主人的風牙子自然要先開口。
羅霄沒吭聲,隻取出玉簽合約遞了過去。
風牙子眼神一動:“你是……”
“我受朋友所托,來取東西。”羅霄說話的聲音也變成沙啞低沉,就算是幾天前才說過話的風牙子都聽不出來。
風牙子接過玉簽合約,核對無誤,緩緩點頭,看向宮傲白。
宮傲白一看就明白,正主到了,輕咳一聲,嘴巴剛要張開。
羅霄豎掌如刀,示意噤聲,一手從懷裡取出余款三枚上品靈石,往桌上一按,冷然道:“什麽都不用說,錢貨兩迄,東西我拿走了。”
邊說邊伸手拿取桌上的龍牙盾,這面盾牌除了大小差不多,外形完全換了個模樣,滲入了金精的蛟鱗,已變成一種金青色,盾面光亮如鏡,六瓣蓮花狀的蛟鱗紋理玄奧,散發隱隱威壓,盾沿一片片鋸齒狀獠牙,猙獰而凶殘,透著一種足以切割一切的嗜血。
屋裡五個修真者,包括羅霄在內,都有種被束住身子的不適感,這種感覺,就是威壓。
無須測試,光憑這股連他都要受影響的威壓,羅霄就能斷定這確確實實是一件高階法器。
“慢著!”叢無忌一把按住龍牙盾,凶狠盯著羅霄,“你不想聽聽我們的身份麽?我是……”
羅霄看都不看叢無忌,眼住風牙子,平靜開口:“我在貴坊定製的東西,能不能拿走?請風總師說句話。”
風牙子臉色一正,肅然道:“當然,煉星坊,從不會讓客人拿不走自己的東西。”
“那就好。”羅霄笑笑,扣住龍牙盾邊沿,硬生生從叢無忌手掌下抽走。
叢無忌眼神一狠,正要發作,肩膀被人按住,宮傲白聲音傳來:“這位朋友既不願相讓,君子不奪人所好,就這樣吧。”
叢無忌雖然也是位殿下,但他這種野生方國的殿下,比起宮傲白的含金量可就差遠了,來就像鄉下土財主對上三代貴族,根本沒得比,因此宮傲白一發話,他不得不聽從。
而那天一宗的少年,始終沒說話,隻淡淡看著。
宮傲白振衣而起,帶著少年與叢無忌揚長而去,臨出門突然回首道:“你和你那位朋友也是要前往五行秘地吧?看來,我們還會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