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沒有掙扎,也沒有多說什麽,她看著眼前的三人,似乎在衡量是否可以信任,最後她說道:“你們能看到嗎?看到街上的那些東西?”
“街上的東西?什麽東西?”子雲好奇的問道。
一聽這話陳瑤便知他們什麽也不清楚,所以只是搖了搖頭,不願再多說一句。盡管這樣至少也確定了一件事,陳瑤沒有瘋,甚至其很清醒,但很顯然她並不相信三人。
諸葛冷還欲細問,但陳瑤只是低著頭不願再看幾人,子雲知道如果不能接上她的話,她是不會放下戒心的,三人只能先行告辭離開。
來到外面子雲說道:“街上有些東西,但尋常人看不到?這是什麽意思?”
諸葛冷回答道:“會不會是一些暗記,又或者是一些精魄鬼魂?”
子雲點了點頭,他也是往這方面想,畢竟和擁有陰陽紫瞳的驅鬼家族扯上關系,說不定真的和這些有關系。想到此處子雲立刻從身上翻出了一張符紙,在自己的眼前擦過。
“嗯!?”隨著子雲的一聲疑惑的驚呼,另外兩人也知道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怎麽回事?”這張符紙諸葛冷也清楚,在他們行走江湖之前,子雲的師父林越有些不放心,捎帶手的給了三個徒弟不少符紙,也教會他們了一些簡單的符籙知識。林越到底是玄門正宗出身,只是漏出這一點的東西,就已經讓其他大多數的山野散修之輩難以企及了。
其實也不能怪林越有這方面擔心,畢竟他年少時行走江湖,僵屍、鬼魂、邪修都曾見過,尋常對手還好,如精魄鬼魂這樣的,普通人甚至都看不見。子雲和諸葛冷修為倒是不弱了,但本質上還是武者,稱不上修士。到時候別再大風大浪過來了,反倒在陰溝裡翻船。
子雲也將符紙擦過二人眼前,刹那間二人眼前顏色忽變,整個世間化作了黑白色彩,除了正常的行人之外,在街道的角落中、兩旁的房簷下,以及一些人的身邊有這幾個靈體,這些靈體不是人類,而是一些小動物,比如山貓、蝙蝠、猴子等等。
這是怎麽回事?
阿壽一看此狀也是驚詫一場:“沒想到鎮子居然有這麽多魂魄?不應該啊!”
“走,咱們先回神女廟。”
三人快步回到了神女廟,一直守家的阿海連忙問起事情經過,阿壽隻說到:“準備好驅鬼的家夥吧,鎮子裡的事情有點複雜了。”
阿海不明所以但還是去準備家夥了。他心中滿是好奇,師父七叔也曾經做法鬥鬼,師兄跟著打過下手,但是他們自己來可以嗎?還有就是沒聽說誰家出了這種事啊?石橋鎮本身就不大,若是有人家宅不寧根本隱藏不住的。莫非是剛才出去的時候,有人半路求助?
阿海離開後,子雲問道:“道友,我對這方面了解不多,但是以道友的水平,怎麽會一點察覺也沒有?”
阿壽說道:“因為這種事情從來沒有過,至於說為何沒能察覺,應該是因為這些鬼怪太弱了……”
於是阿壽開始為二人解釋,所謂怨靈大多數是人類,他們身前有愛恨情仇、冤怨執念,是極容易化身厲鬼怨靈的。厲害一點的不光能顯露於人前,甚至尋常修士都不是對手。
但是動物大多時候不會如此,除非他們開了靈智變為妖物,不然的話死後也會盡快奔赴豐都。畢竟在動物眼中一切都是自然,不論是殺與被殺還是吃與被吃,這之間不存在什麽情感糾葛,自然也不會形成冤仇。
可是剛才在街上發現了不止一只動物的魂靈,他們怎麽可能不去投胎,反而留存世間的? 這一點先不提,單說隱藏的靈體也確實不易發現,如果真是惡靈,不說修士、就是尋常武者也會感覺到陰寒不適。但是這些動物幽魂,本身沒有靈智,更不要說陰寒的仇怨,再加上實力太過幼小,所以極難被察覺。
諸葛冷疑惑道:“那也不對啊,我聽聞鬼怪懼陽光,大白天的它們就可以出來亂串嗎?”
阿壽點了點頭:“這一點我也想不通,按理說就算有什麽原因讓這些魂魄滯留陽間。如此弱小的魂靈肯定抵不過如此陽氣,但是看到街上,它們只是懨懨的不動,但並沒有要消散的意思。”
子雲立刻明白:“如此說來,有一種力量在滋養著這些魂靈!?”
“對,應該是這樣。”
“那這些靈體對人有害嗎?”
“這個不好說,這麽形容吧……”
阿壽將一般魂靈比作紙團,而怨靈則是紙團包了塊石頭,後者打在人身上當然人疼,前者如果不注意,甚至沒什麽感覺,理論上不會影響普通人。
但那些畢竟是鬼,哪怕是懵懵懂懂的動物,和人待久了只怕也會慢慢察覺到吸食人類的陽氣有助於自己提升。或許他們不是有意去做,但也會像吃飯喝水一般成為本能。
子雲總結到:“也就是說哪怕暫時無害,它們也會慢慢朝著惡靈的方向發展?”
“對,而且我還想起了一件事。以前沒有聯系,現在想來,今年已經初露端倪了。這一年石橋鎮有六個孩童夭折。”
子雲忙問:“這其中有關聯?”
“石橋鎮並不大,一年能有多少新生兒?往年也有夭折,可每年不過一兩個,如今一下子翻了三倍,原來是這裡出了問題。嬰兒的陽氣純淨更受邪祟喜愛,而且他們的身子不如大人,很容易被……可恨,我應該早些發現的!”阿壽狠狠地錘向桌子,對自己的無能和大意而憤恨不已。
子雲安慰他道:“道友不必如此,既然咱們已經發現其中的端倪,就想想如何解決吧。依我看著一切的源頭還是一年前,今天下午陳老爺回來之後,咱們再去一次,這一回真正的問問陳小姐事情的始末吧。”
阿壽點頭:“如此也好,今晚太陽下山之後,這些盤踞在鎮子上的鬼魂會活躍起來,無論如何我也得先處理掉它們才行。”
子雲也說道:“好,今晚我們也來幫助道友。”
……
下午陳老爺帶著一個夥計拉了一車糧食回來。陳夫人便和他說起了上午的事,剛開始他也惱怒:“誰讓你隨便帶人去看瑤兒的!!”
陳夫人有些委屈:“神女廟的壽哥兒說請了有本事的朋友們,我才只是讓他們看看,你對我凶什麽!?”
看著自己老婆委屈的樣子,陳老爺也有些抱歉,但是一想到女兒一股子煩躁又再次湧上心頭,坦白說,雖然如今的夫人給自己生了兒子,但是他和前妻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大女兒已經出嫁,二女兒自然是他的掌上明珠。誰想到她會碰到這種事。
昨天她又跑了出去,還差點砍傷了賣肉的郝老四,面對街坊們的斥責,陳老爺羞憤異常,恨不得將臉埋到地裡。回家後一氣之下將陳瑤用細竹條毒打了一頓。可是看著被自己打傷的女兒,陳老爺又心疼了。
神女廟的阿壽不是第一次上門,但是和那些開藥的醫生一樣,對陳瑤的瘋病毫無幫助,要是阿七還在就好了。
陳老板懷疑道:“阿壽真的有辦法?”
陳夫人隻好解釋:“反正他們是怎麽說的,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知道,他們還說你回來後要來拜訪呢。”
陳老板點了點頭,雖然不看好阿壽這半大小子,可是他的心底也希望,這一次真的可以救救自己的女兒。
到了下午說好的三人如約而至,看著子雲和諸葛冷年輕的模樣,陳老板的心不禁又沉了下去。不過還有一絲希望也不能放棄,至少阿壽幾次沒有成功,但還是掛念著這件事,願意請人幫忙,這份情誼就不好回駁。
三人再度來到關著陳瑤的小屋,陳老爺本來還想看看怎麽治療的,但是阿壽卻以玄門秘法為由將他請出去。這是屋裡再次只剩下了四人。
子雲先是說道:“陳小姐,你想要我們看的,我們都看見了。鎮子裡有許多的遊魂在飄蕩。”
陳瑤猛然抬起頭:“你們真的能看到?你們是怎麽看到的?”
子雲拿出了符紙簡單的一解釋,哈~陳瑤如釋重負的輕呼一聲,雙目蕩起微波卻似淚目將流:“我終於等到了,我不能關在這裡,能不能想辦法讓我今晚自由活動。”
阿壽說道:“一會兒你這樣……今晚我們準備先把鎮子清理一遍。”
陳瑤立刻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今晚子時我去神女廟找你們。”
子雲一想也好:“也成,咱們後半夜行動,也可以避免打攪鎮上的居民。”
……
在外面的陳老板有些焦急,但沒過一會兒門就打開了,陳瑤身上的縛束已經解開了,但是卻沒有一點發瘋的跡象。
陳老板忙問:“瑤兒怎麽樣了?”
還帶著傷痕的陳瑤卻揚起了甜美的微笑:“爹,我沒事。”
“瑤兒~”只是簡單的幾個字,陳老板幾乎老淚縱橫,這一年來,女兒先是瘋癲發狂,再之後雖然好轉,卻也只是沉默不語,期間有一段好像可以交流了,卻說的總是什麽鎮子裡都是鬼怪,鎮子明明太平無事。結果她又開始上街發瘋,還總是弄傷自己。
今天似乎真的好了,陳老板略帶顫抖的問道:“瑤兒,你真的沒事了!!”
“真的沒事,女兒讓您擔心了。”
這是多久沒有看見女兒這樣的笑容了?陳老板拉著子雲二人說什麽也要厚禮相報,但是二人借口有事,也不顧陳老板的再三挽留。
而陳瑤再次回到了自己的閨房,換上了自己原本的衣裙。這一年來她的心情第一次如此輕松。她本可以早早和父親說自己正常,但是如此一來,在到街上有‘砍人’的瘋形便不好解釋了,這一年來冒著被父親抽打,她大多數時候都在保持沉默。比起身上的傷痛,她更心疼自己的父親,可是誰也不能為自己去解釋。而被關在小屋的時候,她也慢慢自己摸索到了解開繩扣的訣竅,甚至在雜物室的一角開出了一個方便進出的通道。
一切只是因為沒人可以理解自己,如今這兩個外鄉人有能力,還聯系了神女廟的阿壽,自己不再是孤立無援,終於能夠變回片刻從前的自己了。在外面她還能繃住,回到房間之後,陳瑤也淚流滿面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陳家開始晚膳,陳瑤換好衣裙慢慢走了出來。陳老爺死死的盯著女兒,生怕女兒複原的事並不真實。而陳夫人卻沒那麽大感觸,倒是陳瑤的弟弟陳理跑過來叫到:“阿姐。”
陳瑤感覺有些對不住這個弟弟,她也知道因為家裡有個‘瘋女人’的關系,年幼的弟弟也被同齡人排擠,別人家的父母不讓自己孩子和小弟一起玩。但是陳理沒有怨恨姐姐,甚至陳瑤還不會開扣子的時候,有好幾次是陳理幫著放她出來的。為此還被陳老爺發現打了一頓,可是弟弟還是和自己這般要好。
陳瑤抱起陳理,陳老板遲疑道:“瑤兒,你……”
陳瑤卻是一笑:“爹,吃飯吧。”
“吃飯?對,對,大家吃飯吧,劉媽,快把小姐最愛吃的哪兩道菜端上來。”陳老爺真正相信陳瑤恢復了,心中不禁感謝那兩個年輕人,不愧是阿壽說的玄門正宗傳人,不光本事大,而且德行也好,把瑤兒的病治好了都沒要一文錢,不行,自己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們。
人逢喜事精神爽,陳老爺也放開了胃口多吃了兩碗,陳瑤見到父親這般,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只是今晚陪家人吃一頓飯之後,還有一場大戰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