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來得十分突然,這些怨靈業火短短時間便將摩雲嶺包圍在紫色的焰光之中。
見魔雲海留下豆子兵斷後,作為熟悉的老對手,司馬檜豈能不做準備,只見他先是催動手中的千人怨將剩余的業火收起,這個東西收集不易,可以說是用一點少一點。隨後另一隻手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鍋,只見憑空產生了一股子吸力,和蜀軍不斷交戰的豆子兵都被吸走,在半空中變回了豆子模樣。
怨靈業火雖然火勢很大,但實際上也是有怨氣所構成,真正燒毀的損失卻不多,摩雲嶺的朝廷大軍已經被擊潰,他們來不及帶走的軍需、軍械以及軍糧就這樣被蜀軍佔了便宜。
見魔雲海逃走,司馬檜立刻和練習四象封魔陣的四人追了上去,今晚一定要和魔雲海見個生死,因為玉山已經禁不住太多的意外了。雖然世間大勢還在照著玉山的計劃進行著,但是意外頻出也叫他們忙於應付,本該順從於教門的三代首座龍傲天聽調不聽宣,本該在計劃裡的林越,實力卻一天超過一天,玄玉天尊也快控制不住了,隻好將其先封印。本該腐朽的四大家族,馬家的割據自立也在玉山意料之外,而南方的凌家卻出現了一個徹底參悟照世明經的絕世天才,其境界已經不輸三教的三位仙體之境。
而之前相安無事的朱雀王朝橫插一杠子,將玉山的整個部署打亂,如今的蜀地雖然還是第一諸侯,但實際上早已是外強中乾,和玉山原本的計劃相去甚遠。所以司馬檜已經不能在這裡磨蹭不前,是時候了解這場宿怨了。
魔雲海率領親衛剛剛逃離摩雲嶺,其實他一拍坐騎狴犴便能飛走,本該早早趕上撤離的大軍,但這樣一來自己的目標太明顯了,司馬檜的熾火狻猊也不簡單,被其追上又是一場苦戰。
就在此時一陣鍾聲響起,聲音如有實質,一層層的波紋將魔雲海僅剩的幾個近衛震倒,魔雲海也被震得不輕,手中的金黃鐧和青虹劍不斷揮舞,將肉眼可見的聲波一一打碎。這是玉山的玄黃鍾!!
這件法寶的威力,魔雲海豈能不知,當初三教掌教各自練成仙體之境,為探尋天機一起來到蒼穹之外,三人禦風而行,穿過雲端,走過星河,到達了前人從未知曉的境界,這裡沒有了日月星,也沒有了聲光影,和陰陽相交的混沌不同,這裡非但沒有一絲讓人不適的感覺,反倒是能讓人體會到生命之初的溫暖。
三掌教為這裡命名為未央境界,不知過了多久三人重返人間,與此同時由天外帶回有一顆三色彩石,三掌教各自拿走了一部分,精靈島通靈仙君得到彩石紅色部分,化作一個鮮紅欲滴的小銅鈴,隨即便被命名為乾坤鈴,而玉山玄玉天尊得到彩石黃色部分,化作一個古樸莊嚴的小黃鍾,隨即便被命名為玄黃鍾,而蝶谷的夢蝶谷主得到彩石藍色部分,化作一個冷豔森寒三尺長劍,隨即便被命名為宇宙鋒。
隨著三教的創立,三件寶物也各自由三角首徒保管,玉山的大師兄廣慈真人被賜死之後,玄黃鍾應該被帶回玉山了,卻不想今日又出現在了這戰場之上。
魔雲海不知司馬檜手中法寶是如何來的,但是他知道,盡管司馬檜論修為可能還輸自己一籌,但有玄黃鍾在手,絕對能威脅到自己的性命,再加上剛才的怨靈業火,這些無不體現了今晚司馬檜必殺的決心。
而司馬檜這時候在半空中也已經發現了有些慌不擇路的魔雲海,剛才的一陣鍾聲,雖然是攻擊手段,
但更多的作用是來確定魔雲海的所在,司馬檜示意四人準備好,自己卻上前去準備阻攔魔雲海。 奪路而逃的魔雲海也感到身後危險的逼近,只見遠遠一個小黃鍾向自己砸過來,他躲閃不及只能抬手用金黃鐧和青虹劍抵擋,只聽得一聲悶響,黃金鐧到還好,青虹劍直接被崩斷了。而攻擊時巨大的力道直接將魔雲海掀下了坐騎,就連狴犴也在地上滾了幾圈。
若在平時魔雲海根本不會這麽狼狽,但是剛才被怨靈業火襲擊,雖然沒有火燒上身,但是整個摩雲嶺都被怨氣環繞,而他作為罪魁禍首又豈能不受影響?這麽著急逃跑除了知道勝算不大以及保存大軍實力的原因,還有一點便是整個摩雲嶺壓抑的氛圍已經開始影響他的身體,剛才他表面不見有事,但實際上不過是用強大的修為強行壓製翻騰的氣血,也多虧了他的坐騎狴犴,這隻凶獸擁有著震懾的作用。
看著落下的司馬檜,魔雲海手持黃金鐧翻身騎上狴犴說道:“看來今天你是一定不會放過我了。”在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的玄黃鍾,此寶能借天地之力鎮壓世間,再想想他們費盡心力收集了這麽多怨氣,如果不是為了要大周魔太師的命,那這本錢豈不是太虧了。
既然逃不得,魔雲海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輩,緊緊握住黃金鐧,他有把握這絕地反撲給司馬檜致命的一擊:“你不妨試試看,能不能把我留下。”
司馬檜卻說道:“不論何時我都是不敢小看魔師兄的,所以小弟沒打算和你公平決鬥,畢竟,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話音未落,魔雲海便感覺到自己周身不能動彈,周圍升起了紫色的屏障,四道光芒閃起,只見四個身影各自持一張半人高的特質符咒。
道雲清祭起青色符咒,夜行舟祭起黃色符咒,長歌七兆祭起藍色符咒,最後由馬露莎祭起紅色符咒。四人曉得魔雲海的厲害,一出手就拚盡了全力。
魔雲海當然識得這是四象封魔陣,若在平時不過片刻他便可震開四人的圍困,可此刻司馬檜在他受困的一瞬間,再次用千人怨釋放出了怨靈業火,魔雲海周身被紫色的火焰所覆蓋,他施展的全部功力準備衝破四象封魔陣,司馬檜卻是連捎帶打,再次催動了玄黃鍾,這一回魔雲海毫無反擊之力被,紫色的火焰已經將他的外衣燒的狼狽不堪,雖然動彈不得,但是狴犴威壓猶在,一聲大吼震散了業火。可是緊接著洶湧而來的鍾聲卻把它和它的主人震成重傷,一人一獸因為抵抗重壓而不斷爆冒的青筋正逐漸崩裂。細小的血管所流出的血液將魔太師全身染紅。
魔雲海揮手將黃金鐧錘在地上,連錘了三次才將四個人結成的四象封魔陣打破,四張符紙不是自行撕裂,便是突然起火燃燒,布陣的四個人紛紛口湧鮮血,以他們合力壓製了魔雲海這麽片刻已經足夠了。
如今魔雲海面無血色,花白的胡子被侵染的猩紅,已經被燒掉的衣袖下,顫抖的手臂滿是鮮血,似乎已經拿不穩了黃金鐧。他一催坐騎狴犴,被燒的卷毛,又被鍾聲震蕩,狴犴的樣子也十分不好,但是依舊帶著魔雲海飛走。
司馬檜這一戰損傷到不大,也不過耗費了些氣力:“你們怎麽樣?”
馬露莎說道:“師父,還撐得住,咱們不追嗎?”
司馬檜說道:“前面自然有人等他,為了以防萬一,我會跟著去看看。你們回去休息吧,這一戰確實為難你們了。”
“是。”
魔雲海騎著狴犴逃離險境,沒有飛多遠,狴犴便一頭栽了下來,魔雲海也被摔落,他幾乎不能起身,但依舊艱難地爬到狴犴身邊:“老夥計,你怎麽樣!?”
狴犴已經氣若遊絲,只能努力的睜著眼,發出微弱的哼哼聲。魔雲海虎目含淚,他知道這個老夥計已經撐不下去了,把手輕輕的放在滿是鮮血已經燒焦的皮毛上,它跟著自己南征北戰,卻不幸今日將要暴屍荒野,或許用不了多久,自己也會隨它而去吧。
似乎感覺到了魔雲海的悲哀,狴犴動了動腦袋,又哼哼了兩下,最終還是腦袋一歪歸於平靜。魔雲海心情已經沉入谷底,環視四周,這裡應該是個山澗,前面有個上坡,或許可以走出去,他想努力的站起身,但試了幾次都還是不行,所以只能做下來調息一陣。
稍待片刻,他正欲起身,一個身影出現在上坡頂處,正是身負寶劍魔蘿。
魔雲海見到她苦笑道:“你也來了?他們竟然安排你來殺我,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魔蘿在靈山派裡小日子過得不錯,一直以來的復仇心思也淡了一些,上次魔雲海讓她幫忙,也曾許諾會拿自己的性命交換,從那以後,她不知為何,有點開始理解這位大周太師了。這一次玉山的人找上了她,也曾說過讓她親手報仇,可是魔蘿並不稀罕,或許是不想依靠玉山來完成自己的願望。玉山隻說了一句,隨你怎麽想,這一回魔雲海必死無疑,若是你錯過,便再也沒有復仇的機會了。
魔蘿這才趕了過來,為此還把靈山派的鎮牌之寶,姬雅剛剛還回來的冰靈劍借了過來,靈山掌門許凝霜手中神劍還沒暖熱乎便被借走了,但是她並沒有拒絕,掌門傳承固然重要,但是現在靈山缺的是強援。
魔蘿一直在暗中觀察,眼前的樣子,就算沒有自己,玉山也不會放過他,況且被追兵趕上只能死得更冤,魔蘿拔出冰靈劍:“你,曾經說過,我可以取你的性命。”
魔雲海苦笑道:“是啊,看來破蜀是沒希望了,由你殺我也好。”
“在這之前,我隻想問一句,我先祖之死,你捫心自問可曾後悔?”
魔雲海沉默了,當初自己拜當世名家魔琚門下習文修武。魔家幾代忠良,雖是名門卻子嗣稀薄,到了那一代隻留有一子名叫魔雲峰,二人從小一起學習,時常與他談天論地,習武較量。可惜那時自己還年輕,未能聽從魔雲峰良言相勸,在與妖族大戰時求戰冒進,致使所率兵馬大敗,魔雲峰為了保護自己,也斷後而死,隻留下了一個遺腹女,而自己為了補償魔家,自願放棄王子身份,歸入魔家為自己的老師魔琚送終。
魔蘿的祖母便是這遺腹女,面對她的質問,魔雲海不知該怎麽回答,她不在是對自己喊打喊殺, 反倒是心平氣和的問了這麽一句,可這比過來刺殺他十次百次更扎心。
就在剛才魔雲海還有那麽一絲不甘,但是現在,他又能怪得了誰,回想起來他的一生一直都在害人,年輕時一意孤行害了自己的好朋友和老師,再往後成長的歲月中也殺了、害了不少的人。再往後更是將蝶谷的同門帶入這是非漩渦之中,想想死去的蝶谷門人、凌亂、譚化,大師兄龍千鈞……三代裡的王小明、月香蘭、李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那一個個鮮活的人……
為了整個王朝,明知道曾外孫女委屈,依舊把她送入宮中侍奉那個不成氣的大王,她難道真的在乎一個賢妃的美譽嗎?
再看看自己做過的事,屠殺無辜的南疆民眾,釋放千年的厲鬼凶靈,甚至還有更多類似的事情,為的只是大周王朝。
可是自己做了這麽多之後,這個王朝保住了嗎?還是一樣的無可救藥,直到現在幾乎分崩離析,而自己努力了近百年,卻依舊什麽都沒有改變,不,或許是更加糟糕了。
魔雲海搖了搖頭:“我的一生,真的是毫無功績,充滿罪孽的一生啊。”他沒有回答魔蘿的話,但是魔蘿已經明白了。
如今自己也要死了,叱吒世間北公、太師、大元帥魔雲海,竟然死在了這個不知名的山澗裡,而北公在,大周在,北公死,大周……
魔雲海直視魔蘿,他已經累了,也害死了太多的人,是時候了結了。魔蘿點了點頭,一劍刺穿了魔雲海的心口,冰靈劍所施展的寒氣瞬間便要了他的命,劍很快,一點也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