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刻來鍾,冷月孤薇駕船來到了冥泉中央,周圍灰蒙蒙的一片,不辨方向,如果不是冷月孤薇還在滑動船槳,林越甚至感覺自己迷失在了這裡。平靜的水面上不時地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不斷地在掙扎著,拚命想抓住什麽。
林越知道,這些就是所謂執念深重,被冥泉強行吸納的魂魄:“師姐,你每日就是和這些東西打交道嗎?”
冷月孤薇一邊搖槳一邊說道:“是啊,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麽寧靜了。”
“那師姐要在這裡做多久?”
“不會太久,在新的生命起始的時候……”
“嚇?那不是要做將近一百年麽?”
“這沒什麽不好啊,要知道好多來到黃泉的魂魄死前都很年輕,死後陰壽太過長久又無事可做,孤獨的度過上百年,我能有一份工作,為別人做點什麽,這已經很好了。”
冷月孤薇說完,兩人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只有小船蕩起的微弱水花,林越忽然問道:“師姐,當初為什麽要走到這一步?如果……”
冷月孤薇卻是一笑:“哪裡有這麽多的如果呢,在我不聽師父的話出山幫助父親開始,我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林越有些不理解:“即使冥冥之中有所定數,當事人也不用隨波逐流,命運並不是無法反抗的。”
“或許,一開始擺布著我的就不是命運……看,快到彼岸了。”林越看去卻是一大片的鮮紅,冥泉對岸種滿了彼岸花,那花叢之中還有一道倩影,卻也是久違的身影。
林越沒想到這回還能見到王雪雁。自從千裡扶靈之後,已經身死的王雪雁也進了黃泉工作。王雪雁見林越到來,先是向冷月孤薇微微行禮:“冷月小姐將人送到這裡就可以了,我會帶著他去覲見冥君。”
冷月孤薇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瞞不過黃泉之人所以也就說道:“有勞王小姐了。”
林越登岸也是笑問:“雪雁姐,久違了,可是來抓我的?”
王雪雁搖了搖頭:“你還真是惹了不小的麻煩呢,跟我過來吧。”
看著兩人離去,冷月孤薇並不放心,黃泉地府相對於林越還是很危險的,為今之計只有去找林越的師父無聊子師叔了,也許他有辦法叫林越全身而退。想到這裡冷月孤薇沒有駕小船回到崗位,而是向另一個地方漂去。
……
微微的陰風襲來,彼岸花海如鮮紅的波浪起伏搖擺,王雪雁和林越步行其中卻默默無言,算起來兩人也有六、七年未見了,王雪雁歎了口氣:“你不應該來的。”
林越反倒一笑:“雪雁姐,別人或許不明白,但我相信,你會理解我的。”
是的,王雪雁理解林越,當初自己也是這麽任性,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自我行事和勸解別人的時候,人們往往會有很明顯的兩重標準,王雪雁搖了搖頭:“我理解,可是看到我的下場難道還不夠麽?”
林越卻不當一回事:“殘酷的結局從來沒有真正的阻擋過擁有決心的人,難道雪雁姐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了麽?冷月孤薇師姐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將要面對什麽,你們不是沒有選擇的。”
王雪雁帶著林越來到了花海旁,這裡有一駕馬車,王雪雁說道:“現在回頭,還有路。”
林越笑笑沒說話,直接上了車,王雪雁跟了上去,馬車雖然沒有禦手卻在緩緩前行,林越問道:“雪雁姐,咱們這是直接去死亡之塔?還是去拜見冥君?”
王雪雁說道:“死亡之塔在黃泉深處,
哪有那麽容易去,當然是去拜見冥君陛下了。”林越聞言點了點頭。 馬車走了好一陣,在黃泉地府不見日月,林越也不知道時間如何,只能和王雪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黃泉的事情,這些年來林越的名頭也隨著一些亡靈魂魄傳到了陰間,要知道作為朝廷的大將,林越也殺了不少人命,王雪雁自然知道,而林越也趁機向她打聽了幾位不在人世的故人。
馬車走了許久,卻只見陰森小路,林越忍不住好奇問道:“雪雁姐,這黃泉地府到底有多大啊?”
王雪雁說道:“陽間有多大,陰間便有多大,黃泉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不為人所知的,就連冥君大人也不敢說掌控了整個黃泉的全境,目前來講黃泉分為冥泉九橋,望鄉城,死境四關、留魂九域,紫丘,十殿,還有一些地方連我的沒權利知道,比如死亡之塔和輪回之井。”
經過王雪雁的簡單介紹,林越大概了解這裡的情況冥泉九橋自己見過,而望鄉城雖然名字叫城,卻只是一大片區域,是亡魂進入各自分配區域之前集中的地方。至於死境四關則是黃泉已知區域裡東西南北四座大關。
留魂九域則是亡靈所在,這也是黃泉面積最大的地方,甚至比大周王朝還要大,分為九個區域分別放置不同的魂魄,而紫丘是黃泉中天狐一族的居所,十殿就是黃泉中的辦公部門,過了十殿便是冥君的所在。
說話間馬車來到了一座雄關,這裡比當初在北疆抗妖之時所矗立的高牆還要雄壯幾分,高大的城門之上雕刻一種不知名的神獸,透露出無比的威嚴。
林越問道:“雪雁姐,咱們這就算入關了吧,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十殿?”既然要拜見冥君,自然要通過十殿。
王雪雁回答道:“本來各個區域之間有快速通行的辦法,但是……我想請你看一件東西。”林越雖然奇怪,卻也沒有質疑。
跟隨者王雪雁穿過一片大平原,卻見平原上飄蕩著幽藍的火光,林越好奇問道:“雪雁姐,這些難道就是……”
“不錯,這些就是已死的魂魄。”
林越見有的魂魄只是鬼火的狀態,有些還保持著人的模樣,便問王雪雁這是何故?王雪雁解答道:“作為亡靈,他們可以變換形態,有的人不想忘記前世,自然也就想保持自己原本的模樣。”
“那他們就在這裡一直飄蕩到輪回轉世?”
“不錯,在黃泉不管是帝王將相也好,修士妖怪也罷,他們都沒有了追求,只能這麽一直飄著。”
想來也是,在這裡既沒有權勢,也沒有財富,不更修煉,也不需要吃飯睡覺,男女不能交合,高手不能對戰,大家都是一團鬼火,只能飄到自己的陰壽終結。這麽想來,難怪有那麽多孤魂野鬼不願意進黃泉,這裡除了一片虛無什麽也沒有。
“雪雁姐,咱們到底要去哪裡?”隨著時間的消耗,林越感覺身上的第一張護體金光符也快要用完了,所以不禁發問。
王雪雁說道:“到了,就是那裡。”
林越望去,不遠處有一個土丘,上面好像插著一隻兵器,林越可以感到一絲透骨的陰涼。
王雪雁說道:“鎮獄神兵之中,只有這把和你能扯上關系,你拿下來吧。”
“等等,雪雁姐,你說鎮獄神兵?那是什麽?可以拿下來嗎?”聽名字像是不得了的東西,林越怕拿下來之後會產生不良的後果。
王雪雁隨即給林越稍作解釋,基本上人間的魂魄都會被集中在留魂九域,而在這九個區域各自存放了一件鎮獄神兵,名頭說出來很響亮,但實際上作用有限,就像公堂上的驚堂木,主要是起威嚇作用,又不能拿來直接當刑具。
有了這件神兵鎮壓,整個區域內的亡魂就會有一種壓力,使他們不敢造次,少了這件神兵,靈魂們少不得要鬧騰幾下,可是在這黃泉地界還能讓他們翻了天去?王家子弟出動幾個就能把它們全製服,要是十殿級的高手,隨便來一個就行。
九把神兵或是刀,或是劍,或是弓,或是斧,長槍還真沒有,因為當初王雪雁身亡那個的時候,林越還沒有開始正式的在蝶谷修行,現在她雖然知道林越的名頭不小,但主觀還是認為林越善使長槍,所以便帶他來取九神兵中唯一和槍接近的‘紫焰蛇矛’。
林越知道來龍去脈卻十分擔憂,哪怕就像王雪雁所說,這九件神兵並非什麽不可觸碰的禁忌,但既然擺在這裡,那黃泉必然會重視,隨便拿走豈不是讓王雪雁難做?
王雪雁豈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當初林越師姐弟千裡扶靈,王雪雁有感他們的恩德,一直想要報答,只是陰陽相隔,她也沒有辦法,如今林越闖入黃泉,勢必會和黃泉勢力爭鬥,而一件來自陰間本土的神兵會給他很多幫助,當然,這是在一定基礎上,若這紫焰蛇矛真的十分緊要,王雪雁也不敢如此,如今她所要面對的也只不過是一番嚴懲,對世間無害,對王家也無害,又能幫到林越何樂不為,至於自己將要面臨的懲罰,王雪雁並未放在心上。
兩人還在因為紫焰蛇矛商量不下,一道虛影出現在二者面前,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頹廢的中年人,他看著林越忽然說道:“年輕人,將你的兵器給我看看!”
林越一愣不明所以,王雪雁立刻解釋道,九件神兵各自有一個鑄煉大師的魂魄守護,這個中年人應該就是紫焰蛇矛的守護之人。
林越問道:“請問前輩怎麽稱呼?”
中年人說道:“好說,我就是煉峰。”
“第一鑄劍師,煉峰!?”難怪了,林越身上的雲海飛龍槍以及青鳥劍都是煉峰所打造。林越立刻將兩件武器遞了上去,煉峰雖然不能觸摸,但用念力使槍劍漂浮,端詳了片刻。
煉峰問道:“這兩把兵器怎麽會在你這裡?”
林越自然不會隱瞞,將煉小雨的事情還有獨孤絲絲的事情簡單的一說,至於雲海飛龍槍,那本是軍中所得,倒也好解釋。聽到了兒子和女兒的消息,煉峰不禁熱淚盈眶,當然,只是感覺上這樣,鬼是沒有眼淚的……
煉峰顫抖的問道:“你說的可全是真的?”
“在下沒有一絲虛言。”
這是王雪雁也插話道:“前輩放心,林越他曾經為了完成我的承諾,千裡扶靈……”捎帶著說了幾句好話。
煉峰點了點頭,其實林越的話他早已信了大半,本身說的也沒什麽不對,又有王家人作保,人品應該過得去,隨即問道:“你們想取紫焰蛇矛?”
林越知道煉峰是奉命在這裡守護, 所以也不知該如何作答,王雪雁則是說道:“是的,林越此來黃泉必然會有靈物為敵,他不是王家之人,不能用陰陽紫瞳退敵,只能用九神兵抵擋,望前輩成全。”
煉峰點了點頭:“可以,把雲海飛龍槍留下就行。”
林越和王雪雁都有所不解,林越先問道:“這是為何啊?”
這雲海飛龍槍原是燕山之上的一塊巨石,在雲海之間矗立不知多久,忽有一天,天上一道紫色電光劈下,猶如雲海飛龍,竟將巨石劈開,而巨石之中卻藏了一塊如晶石般的稀有烏金,後被天下第一鑄劍師煉峰錘煉,鑄得一劍、一刀、一槍。而這三件兵刃也因為紫雷一擊,戴上了紫電的特性。
煉峰說道:“其實鎮獄神兵也是人間兵器,只不過在陰間時間長了,自然會沾染黃泉的陰氣,不論是對人還是對靈物,都能起到作用。這紫焰蛇矛原本也是一位前輩,從大火山之下,冒著熾熱拚死帶出的一塊赤精煉成,自帶灼焰,和雲海飛龍槍可謂是不分軒輊,不過此物被帶入黃泉已過百年,被黃泉的鬼獄陰風所侵染,除了原本的火焰之外,還有了鎮壓靈物的功效,所以才成為了鎮獄九神兵。”
林越恍然大悟:“如此說來,雲海飛龍槍要是在這裡也放百年,就同樣有了鎮獄的功效。”
“就是這樣沒錯。”
難怪煉峰並不在意林越取走紫焰蛇矛,雖然雲海飛龍槍留下需要時間成長,但以一換一,紫電換灼焰,黃泉並不吃虧,林越想通關節,決定用長槍換紫焰蛇矛,畢竟他有鎮鬼的功效,想來會用得上。